达达利亚看着荧为了凌叶如此奔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感慨。
他也撸起袖子,充分发挥他“孩子王”的特长,带着一群被阿蕾奇诺默许前来见世面的壁炉之家孩子们,帮忙悬挂彩绸、布置场地,忙得不亦乐乎。
夜色如墨,璃月港的万千霄灯已化作天际流淌的星河,而在这处可以俯瞰灯海的平台上,一场为凌叶举办的“异乡新年”正进行到最热烈的时分。
平台上挂满了行秋和重云亲手书写的春联与福字,墨迹在灯笼暖光下显得格外喜庆。
胡桃站在临时搭起的灯谜架前,手里晃着一个自制的拨浪鼓,声音清脆:“下一个灯谜!‘一口吃掉牛尾巴’!打一字!猜不出来的人要表演节目哦!”
“是‘告’字!”行秋几乎不假思索,摇着扇子轻笑,引得众人一阵佩服与哀嚎。
香菱和柔絮如同两位战场上的女将军,指挥着锅碗瓢盆的交响乐。
桌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元宝似的饺子皮薄馅大,在蒸笼里冒着诱人的白气;圆滚滚的元宵在糖水里沉浮,散发着桂花与芝麻的甜香;晶莹剔透的年糕被煎得两面金黄,滋滋作响。
还有诸多结合璃月特色改良的“年菜”,香气交织,令人食欲大动。
北斗搬来的酒坛早已开封,醇厚的酒香混入食物的热气中。她正豪爽地与达达利亚碰杯,两人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较量。
云堇在一旁浅唱低吟,虽非正式的戏台,但那婉转的唱腔依旧为这热闹增添了几分雅致。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笑,拿着达达利亚给他们的小烟花,划出一道道明亮的光弧。
派蒙早已吃得满嘴流油,在空中幸福地打着转,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好吃!凌叶的家乡美食真是太棒了!”
荧细心地照顾着一直安静坐在主位的凌叶。她夹起一个吹凉了的饺子,递到他嘴边。凌叶依旧眼神空洞,只是本能地张开嘴,机械地咀嚼着。
起初,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直到荧用小勺舀起一颗软糯的元宵,小心地喂给他。那熟悉的、甜而不腻的芝麻馅在口中化开的瞬间——
凌叶咀嚼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他那双始终弥漫着迷雾的眼眸,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深潭,漾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依旧坐得笔直,但仔细观看的话可以看出凌叶在发抖,仿佛所有的变化都只发生在灵魂深处,被那沉眠的主体意识死死压抑着。
然而,身体的记忆和本能,是连饕餮的凶戾都无法完全磨灭的。
一滴晶莹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空洞的眼角悄然滑落。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泪水无声地滚过他略显苍白的脸颊,滴落在他那空荡荡的袖管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还在无意识地咀嚼着,仿佛那泪水与他无关。可那不断涌出的泪水,却像是最诚实的语言,诉说着被压抑在灵魂最底层的、跨越了世界壁垒的思念与悲伤。
热闹的欢笑声和交谈声,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无声的一幕。
达达利亚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胡桃停下了敲打拨浪鼓的动作,云堇的唱腔也微微一顿。
香菱和柔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疼与了然。
派蒙捂住了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荧的心,像是被那无声的泪水紧紧攥住,一阵酸楚。
她轻轻放下碗勺,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凌叶脸上的泪痕。那泪水是温热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凌叶似乎对她的触碰有所感应,他极其缓慢地、茫然地转过头,用那双依旧空洞、却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看”向了荧。
他没有说话,也无法说话。
但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那深埋的乡愁,那刻骨的孤独,在这熟悉味道的触动下,冲破了意识的封锁,通过这最原始的本能,宣泄了出来。
聚会的气氛,因这无声的泪水而变得更加深沉与温暖。没有人再大声喧哗,但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份温暖与陪伴,默默传递给他。
远方的霄灯依旧冉冉升起,如同无数归家的祈愿。
而在这里,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正用他们的方式,为一个迷失在异乡的游魂,点亮一盏名为“此岸即家”的心灯。
凌叶的识海,此刻并非僵持,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与宣泄!
自从成功炼化风神之心,又融合了帝君神之心带来的“金土”之力后,凌叶的力量迎来了质的飞跃。他对饕餮意识的封印已然加固,原本每日保持大半时间清醒已非难事。
然而,这几日,他却主动将绝大部分意识沉入识海,并非被迫,而是主动寻战!
“吼——!”狰狞的饕餮虚影在意识风暴中发出痛苦的咆哮,它那足以吞噬星辰的力量,此刻在凌叶燃烧着怒火的意志面前,竟显得有些狼狈。
“都是你这狗东西!我草泥马”凌叶的意志化作无数金色的锁链与漆黑的吞噬之刃,疯狂地斩向饕餮虚影,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滔天的恨意与悲凉。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前世的画面:
过年时客厅里的春晚声,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自己窝在沙发上玩游戏的惬意,还有清晨被母亲喊起床吃早饭的温暖……
……那些平凡、琐碎,却构成了他整个世界的幸福,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的意识里,化作汹涌的怒火,全部倾泻在饕餮身上。
“我本该在温暖的被窝里睡懒觉,本该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本该过着安稳的日子!”
凌叶的意识体挥出一拳,重重砸在饕餮虚影上,黑色雾气四散飞溅,“可你呢?把我拖到这个鬼地方,让我过着被追杀、被博士觊觎的日子,连想家都只能藏在心里!”
他的攻击更加狂暴,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与痛苦都倾泻在这罪魁祸首身上,“都是你****!把我拖到这个见鬼的地方!让我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我*****”
对家人的思念,对故乡的渴望,在这个本应团圆的海灯节,化作了最炽烈的怒火和杀意,尽数焚烧着识海中的饕餮。
他打得越狠,心中的孤寂与悲伤却愈发浓重,仿佛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不断侵蚀他的内心,让他感到愈发空虚。
这些天他故意沉在识海与饕餮死磕,就是想把海灯节勾起的乡愁与委屈,全部发泄在这罪魁祸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