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震动没有停。
碎石接连砸落,林风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将那孩子护在身下。一块棱角分明的岩石重重撞上他的背脊,痛得他眼前一黑,喉头泛起腥甜,但他双臂撑地,硬是没塌下半寸。
“咳……”他闷哼一声,抬手去探孩子的鼻息。指尖触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几乎断断续续,像风里残烛。
系统提示立刻跳出:【检测到心脉震荡,建议使用‘剑气疗伤’技能,消耗100真气】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左肩——血已经浸透半边衣袖,伤口因方才格挡慕容秋荻那一剑再度撕裂。真气运转时,经脉像是被砂纸磨过,滞涩得厉害。
可这孩子不能再等。
他咬牙盘膝坐下,一手托住孩童后颈,另一手掌心贴在其胸口膻中穴上方三寸处。太极剑意缓缓凝聚,却不似往日用于攻伐,而是被一点点压成细流,柔缓如春水融冰,顺着掌心渗入对方体内。
每送出一分真气,左肩便抽痛一次,血珠顺着肘部滴落在地,啪嗒作响。
铁真真跪坐在石棺旁,双手死死攥着玉佩,嘴唇发白。她想上前帮忙,却怕打乱林风运功节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脸色越来越白。
洞口处,慕容秋荻静静站着。
她没走远,紫衣在幽光下泛着冷色。看着林风以谢家剑法为谢家血脉疗伤,她忽然冷笑出声:“燕十三,你竟用谢家的剑法救谢家的种?”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扎进空气。
林风没抬头,额角青筋跳了跳,沉声道:“剑法无罪,有罪的是人。”
话出口的瞬间,心头竟是一松。
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不是谢晓峰,也不是原身燕十三。他是从两具尸体间爬出来的活人,背负着别人的恩怨,练着百家的武功,走自己的路。用什么招式,救什么人,何须向谁解释?
这一念通达,体内的真气竟不再那么滞涩。原本散乱的剑气开始自发归拢,顺着经脉自然流转,疗伤效率反而提升。
那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脸上也浮起一点淡淡的血色。
慕容秋荻盯着他,眼神复杂:“你以为你是谁?医者?救世主?还是谢家的赎罪人?”
林风依旧闭目调息,只淡淡回了一句:“我只是不想再看见死人。”
“死人?”她嗤笑,“二十年前死的人还不够多?你救得了这个,救得了当年西院里烧成焦骨的奶娘吗?救得了被一剑穿心的管家吗?”
林风睁开眼,目光平静:“我救不了过去。但我能保住现在。”
他说话时,掌心下的剑气仍在缓缓梳理孩童心脉。忽然,那孩子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皮动了动,竟缓缓睁开了眼。
目光浑浊,像是隔着一层雾,但确实清醒了一瞬。
他望着林风,小嘴微微张开,声音轻得像梦呓:“叔叔……我爹说,剑道要像水一样……”
话没说完,眼帘又垂了下去,陷入昏睡。
林风却怔住了。
“剑道要像水一样”。
这句话他听过。谢晓峰在城隍庙外说过,当时他正用树枝在地上划剑痕,说急则浊,缓则清,刚猛易折,柔韧方长。
可一个被藏了二十年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种话?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童,忽然觉得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不是武功,也不是记忆,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
就在他失神的一刹那,体内真气猛然一震。
原本受控运行的剑气突然加速,在经脉中奔涌起来,像是山洪冲破堤坝。护体罡气不受控制地炸开一圈气浪,震得周围碎石簌簌滚落。
铁真真被气劲掀得往后一仰,差点跌倒。慕容秋荻更是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半步,右手已按上剑柄。
林风却没察觉外界变化。
他全部心神都被体内异象占据。那股失控的真气非但没有伤及经脉,反而在混乱中自动调整节奏,如同溪流遇石分流,绕行之后再度汇合,最终形成一道稳定循环的气流。
护体罡气收敛回体表,如薄纱覆身,温润而不张扬。
系统悄然提示:【剑气疗伤完成,技能熟练度+10,获得‘仁心剑者’称号】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你怎么样?”铁真真爬起来,声音发抖,“刚才那一下……太吓人了。”
林风摇摇头,低头检查孩童状况。脉搏已稳,呼吸均匀,虽仍昏迷,但性命无忧。
他轻轻把孩子抱起来,交给铁真真:“交给你了。”
铁真真接过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无声滑落,滴在孩子脏兮兮的脸颊上。
慕容秋荻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你知道谢晓峰为什么能把剑法练到极致吗?”
没人回答她。
她也不需要回答,只是继续道:“因为他从不救人。剑是杀人的东西,不是疗伤的工具。你这么做,是在亵渎剑道。”
林风站起身,活动了下左肩,疼得皱了下眉。他扯了块布条重新包扎伤口,一边系一边说:“那你说错了。真正的剑道,是用来护人的。”
“护人?”她冷笑,“那你护得住几个?一个?十个?等到江湖围上来的时候,你拿什么挡住那些刀?”
“我不知道。”林风抬头看她,“但我现在能护住这个,就够了。”
他说完,走到石棺旁,捡起地上那枚铜牌——是慕容秋荻之前留下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摩挲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这不像信物,更像一句遗言。
有人曾相信过和平,相信过承诺,也相信过爱情。
可最后,只剩下一把剑,一座空庄,和一个躲在枯井里二十年的女人。
头顶的震动终于停了。
尘埃缓缓落下,密室重归寂静。
铁真真抱着孩子靠在石棺边,低声哼起一段不成调的歌谣,像是哄婴儿入睡的老曲子。
林风靠着岩壁坐下,闭目调息。体内的真气比之前更加凝实,仿佛经历了一场淬炼。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顿悟,不只是疗伤成功那么简单。那是他对剑的理解,真正迈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步。
慕容秋荻没有离开。
她站在洞口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剑鞘。目光在林风与那孩子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衡量什么。
许久,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他真是谢晓峰的儿子……你不该救他。”
林风睁开眼:“为什么?”
“因为活着的谢家人,注定不得善终。”
她说完,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那孩子忽然在睡梦中动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
三个字,清晰无比:
“别杀我。”
林风猛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