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跪在火山岩上,膝盖压着滚烫的碎石,冷汗刚渗出皮肤就被热浪蒸干。他没去擦,也没动一下。那股从胸口撕扯开来的痛还在,像有根铁丝在五脏里来回拉锯,可他已经不去压制它了。
他知道,达摩虚影说的每一句话,都得用这疼来听懂。
“持剑入寺,为斩心中贼故。”老僧的声音不高,却稳稳落在他耳中,像是敲进骨头里的钉子。
林风闭了闭眼,再睁时,目光落在插于岩缝的紫薇软剑上。剑身微颤,仿佛也在等一个答案。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一抖,牵动旧伤,疼得更狠了些。“我这一路出剑,杀的是该死的人,护的是想活的人。”他说,“可到头来,最该斩的,是我自己那点执念。”
话落,他不再抗拒体内翻涌的异样感。那些混乱的真气、躁动的杀意、还有系统不断弹出的警告提示,他统统放开了防备。就像谢晓峰在雪地里划出的那道弧线——不是为了砍水,是为了让草长出来。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天,学着达摩的模样。
《易筋经》的心法自意识深处浮现,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一股温润的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起初与他体内的斩道之力格格不入,如同油水难融,可他不急,也不硬拼。他记得太极的劲,讲究的是引而不发,化而不聚。
佛意如水,剑意如火。水不能灭火焰,但可以裹住它,驯它,让它不再燎原。
渐渐地,两股气息开始交融。每一次循环,都像是在打磨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系统界面的闪烁频率慢了下来,最后定格在一行字:【融合度提升50%,寿元消耗机制暂时封印】。
他松了口气,膝盖却没抬起来。
火山还在喘。脚下的岩石震得厉害,熔岩池翻腾不止,一道火柱再次冲天而起,直逼云层。热浪扑面,空气扭曲,整座岛都在摇晃。
林风知道,这只是开始。若不尽快压制,这里很快就会沉进海里。
他伸手,握住紫薇软剑。
剑很轻,像一片羽毛。但他握得稳。
这一次,他没有使出夺命十三剑,也没催动十五剑的毁灭之势。他只是将剑尖轻轻点向虚空,手腕微转,划出一道圆弧。太极的缠丝劲随心而发,配合《易筋经》的吐纳节奏,剑意不攻不守,只流转不息。
刹那间,四周飞溅的碎石、升腾的热气、甚至喷涌的火焰,都被这股无形的势牵引,开始围绕他旋转。一块块浮空的岩块自动排列,形成环状阵列;火舌被卷入气流,竟如龙尾般盘绕上升。
这不是万剑归宗的完整形态,而是雏形初现——以天地万物为剑,不靠招式,靠的是“意”的统合。
剑光一闪。
那道冲天火柱竟如撞上无形之壁,势头一顿,随即被螺旋般的剑域缓缓收束。岩浆倒流,火势回缩,最终轰然一声砸回火山口内,激起一圈浓烟,却再未喷发。
大地震颤渐止。
林风站在原地,手还握着剑,额角青筋跳了跳。刚才那一击,耗的不是力气,是心神。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掏空又塞满,五脏六腑都在发烫,可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低头看了看剑柄,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的金纹,像是被雷劈过又愈合的痕迹。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头顶风声骤起。
一只白羽信鸽从云层俯冲而下,翅膀边缘焦黑,像是穿过雷火而来。它直直落在他肩头,抖了抖羽毛,抬起右足。
竹筒系在脚上,表面刻着一道极浅的剑痕。
林风认得这标记。
他取下竹筒,刚一触碰,筒身自燃,化作灰烬。空中留下一行残影,字迹歪斜却清晰:“紫禁之巅有异,恐与斩道残党有关。”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没有惊,也没有怒。反倒觉得有点好笑。他堂堂一个穿越者,系统加身,打遍天下高手,结果到现在,还是逃不开“有人搞事,我去收场”的命。
“又是紫禁之巅。”他喃喃,“怎么哪儿热闹往哪儿凑?”
话音未落,系统提示跳出:【检测到紧急任务:调查紫禁之巅异象。路径需跨越五个海域,建议融合水战技法】。
他抬头望向海平线。远处乌云压境,浪头高耸,像是藏着什么等着他去撞。
他没急着动。
反而把紫薇软剑收回鞘中,拍了拍衣角的灰,像是刚从一场酒局里走出来。然后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冷却的火山岩,随手抛了抛。
“你说我这一身本事,练到头来,到底是为杀人,还是为救人?”他对着空气问,又像是在问自己,“可要是没人杀,哪用得着救?”
他站起身,将石头扔进火山口。石头落下去,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他转身走向山下,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结实。
走到半山腰,他停下,回头看了眼那仍在冒烟的火山口。达摩虚影早已消散,可空气中似乎还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按在剑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山风掠过,吹起他的衣角。
他继续往下走,身影在焦土上拉得很长。
当他踏上岸边礁石时,海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艘破旧的渔船从雾中驶出,船头站着个披蓑衣的老渔夫,手里拎着杆钓竿,嘴里叼着半截旱烟。
渔夫看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圈:“要渡海?”
林风点头。
“付得起船钱吗?”
“没钱。”
“那拿命押?”
“行啊。”林风笑了笑,“但我得先告诉你,我这条命,最近挺贵的。”
渔夫眯眼打量他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上来吧,顺风车,免费。”
林风踏上甲板,脚底传来木板吱呀的声响。
渔船调头,缓缓驶离岛屿。
他站在船尾,望着越来越远的火山,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是身体,是心里那种终于卸下点什么的感觉。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曾经疼得像要炸开,现在只剩下一点钝痛,像是旧伤在提醒他还活着。
渔夫抽完烟,把烟屁股扔进海里,忽然说:“你身上有股味儿。”
“啥味?”
“香火味,还带点铁锈。”
林风没反驳。
他知道那是佛意与剑气交融后的余韵,洗不掉,也不打算洗。
渔船破浪前行,驶向第一片海域。
天边阴云密布,雷声隐隐。
林风解开外袍,搭在肩上,抬头看了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