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林风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黑灰和冷汗。他脚步还有些虚，每走一步，腿里像是塞了两根生锈的铁条，咯得经脉发麻。欧阳明日推着轮椅跟在侧后，滑轨压过焦土，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你还能打？”欧阳明日问。
“不能也得打。”林风嗓音哑，“火一起，所有人都往那边跑，达摩洞前空了。这时候最危险。”
话刚落，前方藏经阁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巨木断裂。紧接着，一道人影从火光中倒飞而出，在空中划出弧线，重重砸在石阶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是方丈。
他半边僧袍已被撕裂，胸前衣料焦黑，佛珠断成数截，散落在地。可他仍盘膝坐起，一手撑地，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尖微颤，却依旧稳稳指向火场深处。
那里站着一个黑袍人。
他背对着两人，身形瘦长，右手垂在身侧，握着一柄弯刀。刀身暗红，不似染血，倒像是从内里透出颜色来。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晃了晃刀，刀尖点地，竟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细小裂痕。
林风瞳孔一缩。
这裂痕走势……和宋青书香炉上的莲花纹，几乎一样。
“是他的人。”林风低声道。
欧阳明日眯眼：“不止是白莲教那么简单。你看他站姿——左肩下沉三分，右足虚点，这是西域‘血河派’的‘伏渊步’。二十年前被少林剿灭的邪门歪道。”
林风没再开口，体内真气缓慢游走，压制残毒。他知道现在动手是找死，可若不动，方丈必死无疑。
他咬牙，脚下一蹬，整个人冲了出去。
黑袍人察觉动静，头也不回，反手一刀横斩。一道血色刀气如蛇腾起，直扑林风面门。
林风来不及拔剑，只能侧身闪避。刀气擦肩而过，削断他左臂衣袖，露出小臂皮肤——上面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纹路，形如利剑穿肌，正是此前融合《夺命十三剑》时留下的剑痕。
刀气余势未消，轰在身后古柏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断裂，断口焦黑扭曲，像是被活活烧断。
林风落地踉跄，喉头一甜，硬生生咽了回去。
【检测到《血魔刀法》功法波动，是否启动融合？】
【消耗条件：正面承受刀气冲击，持续三息以上】
系统提示浮现。
林风冷笑，忽然转身，迎着第二道刀气直冲而去。
“你疯了！”欧阳明日喊。
林风不答，任由刀气劈中肩头。剧痛瞬间炸开，仿佛有烧红的铁钳夹住骨头猛拧。他身体一震，脚下却没停，反而借力前冲，手中紫薇软剑终于出鞘。
剑光一闪，直刺刀罡最浓处。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林风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下，可他手腕一旋，剑锋顺势绞住刀气，竟将那股阴狠劲力引偏半寸，擦着脸颊掠过。
【《血魔刀法》融合进度30%，是否继续？】
他喘了口气，剑尖轻颤，盯着黑袍人背影。
“原来如此。”他忽然开口，“你练过《血魔刀》，但也怕它。你不敢全力施展，是因为控制不住反噬，对不对？”
黑袍人微微一顿。
林风继续道：“你身上有旧伤，右臂经脉断过至少两次。刚才那一刀，你用了七分力，却故意收了三分，怕的就是刀意反噬入心。我说得没错吧？”
黑袍人缓缓转过身。
兜帽下是一张苍白的脸，双眼深陷，嘴唇泛青。他看着林风，忽然咧嘴一笑：“你能看出这些，倒是有几分本事。”
“更让我在意的是这个。”林风抬起左手，露出臂上剑痕，“你刚才出刀时，有个习惯性动作——手腕先内扣再外翻，和燕十三晚年创‘十四剑’时的发力方式一模一样。你见过他？还是……偷学过他的剑谱？”
黑袍人笑容僵住。
林风心头一动，立刻捕捉到那一瞬的迟疑。
他不再废话，剑势突变。
没有花巧，没有虚招。他双脚扎地，剑举过顶，仿若手持千斤重物，一步步朝前走去。
空气仿佛凝滞。
黑袍人脸色变了：“你这是……”
话未说完，林风已跃身而起，长剑自上而下劈落。
无声无息。
没有剑啸，没有光影。只有一道厚重得近乎实质的剑意，如山岳倾塌，直压而下。
“重剑无锋！”
黑袍人终于变色，猛地挥刀格挡。
双刃相撞，却没有预想中的巨响。只听“嗡”的一声，仿佛铜钟轻震，余波扩散，周围三丈内的火焰齐齐矮了一截。
黑袍人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浅坑。他低头看自己的刀——刀刃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缺口。
他抬头，声音发紧：“这……这不是杨过的玄铁剑意，也不是独孤求败的传承……你怎么可能使出‘大巧不工’的意境？”
林风站在原地，手臂微微发抖，嘴角渗出血丝。强行催动未完全融合的剑意，反噬比想象中更重。
但他笑了：“你说错了。我不是使出来——我是‘融’出来的。”
黑袍人眼神剧烈波动，忽然冷笑：“好一个融合……难怪慕容家要你死。你根本不是普通的剑客，你是……剑道窃贼。”
林风一怔。
“慕容？”他皱眉，“你们到底图什么？藏经阁的火是你们放的？达摩洞里的东西，是不是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黑袍人不答，反而看向欧阳明日：“坐在轮椅上的小子，你手里那根针，是从哪里来的？”
欧阳明日沉默片刻，从袖中抽出一枚金针，针身泛着淡青光泽。
“认得吗？”他问。
黑袍人盯着那针，忽然冷笑：“赛华佗的‘逆脉针’？三十年前随欧阳老鬼一块埋进坟里的东西，居然还在。”
“看来你知道不少事。”欧阳明日缓缓道，“那你应该也记得，我爹临死前说过——‘谁碰我儿子，我就让谁生不如死’。”
黑袍人冷哼一声，突然甩手掷出弯刀。刀身旋转飞出，直插地面，竟在青石上钉出一个深坑。
他自己则借势后跃，身形一闪，竟朝着达摩洞方向退去。
“追！”林风喝道。
他刚要动，却被欧阳明日一把拉住手腕。
“等等。”欧阳明日低声说，“方丈手里攥着一块布片，你看见了吗？”
林风回头。
昏迷前的方丈躺在护法僧怀中，五指紧握，掌心露出一角黑色碎布，边缘绣着半朵扭曲莲花。
“和香炉上的标记一样。”林风沉声说。
“而且……”欧阳明日俯身检查附近尸体，“这几个守卫，手腕都有针孔。不是烧死的，是先被封了穴道，再点火灭迹。”
林风眼神渐冷：“内应早就埋好了。这场火，不是为了抢东西——是为了清场。”
两人不再多言，快步追向达摩洞入口。
甬道幽深，石壁潮湿。林风走在前面，剑尖轻点地面，借力支撑尚未恢复的身体。欧阳明日推着轮椅跟在后面，机关滑轨压过碎石，发出轻微摩擦声。
走到半途，林风忽然停下。
“怎么了？”欧阳明日问。
林风没答，而是蹲下身，手指抚过石壁。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刀尖划过，走向与黑袍人逃走的方向一致。
他正要说话，远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在笑。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洞深处飘来：
“林风……你以为你在追我？”
林风握紧剑柄。
“其实……是我带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