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宛若生长的枝条，顺着石纹向不同方向蔓延。
突然，一根手指落在假石之上，原本的轨迹被改变，流水不再规则，开始肆意流淌。
凤修沐在听到屋外的声音时，淡定收回手指，回头对上步入学堂的女陔。
对于学堂多了一位同窗之事，夫子早上来的时候才跟大家说。
“这位是江南费州慕知府的小儿子——慕宿，日后会同大家一起，同窗之间需要友爱和善……”
夫子又开始讲一些让人犯困的东西。
霓蝶有些好奇看向新来的人。
不知道为何，他总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那张脸却格外普通陌生。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后一眼忽然被对方抓包。
她条件反射心虚低头。
不对，她看的分明是夫子，躲什么？
她又猛地抬头，装作其实是在看夫子，但是余光依旧在打量新人。
凤息的位置原本是第一排正中间，但是今日却换到了最后一排另一个角落。
如今只需要一偏头就看到霓蝶。
他等了三日，就在他以为她因为自己退学时，人终于出现了。
他本想立即去寻她，但是又碍于众人目光之下，会有闲言碎语。
但是没想到她一上课，就自以为隐秘一直看向新同学。
凤息不由得也看向新来的人。
普通。
十分普通。
这是他对慕宿唯一的印象。
偏远州郡的知府儿子，不知花了什么门路关系才得以进到和他同一个学堂。
每日忙着讨好他的人很很多，慕宿这种级别的根本不够看。
大概是因为新同窗，她才会格外好奇。
上午只有一节策论课，熬得太阳从东边偏向南边，夫子终于愿意放过他们这群半大小子了。
拿着竹简慢悠悠离开。
安静的学堂霎时间变得纷杂吵闹。
“慕宿？你是从费州而来，书上说费州盛产螃蟹，可是真的？”
“在盛京的螃蟹，多是南方运来的，价格奇高，活蟹更是有钱都不一定能吃到，慕宿你是不是从小吃到大？”
他们好奇极了。
凤息对他们不感兴趣，此刻有些踌躇，时不时将手放在自己的木箱子上，好像准备拿什么。
可是过一会儿又放下手。
霓蝶一如既往安静看书，打算孤立所有人。
反正她不招他们待见，他们不来捉弄她，她自然乐得清闲。
但是她一连消失三天，国子监的流言四起，都说她连三字经都看不懂，回闺阁绣花去了。
“每日过来装模作样，怕不是为了寻未来的夫君吧？”
“霓五小姐不若把面纱摘下，比你在那里装模作样要来得有用哈哈……”
几个出名品行不佳的学生不知什么时候，围在了霓蝶旁边，一脸不怀好意。
他们忍了几日，就是想看她主动离开，未曾想她能坚持到现在。
霓蝶懵懂抬眸，水润的眸子对上他们险恶的神情：“你们……”
“要做什么？”
她看着实在柔弱可欺。
凤修沐坐在第二排，和其他人增加熟悉，对于身后的动静，他仿佛不知道。
倒是凤息从木盒里的东西回神，转头就看到他们堵在女孩桌前。
还不等他出声让他们滚蛋，一个男孩因为她的态度，气得伸手要扯她面纱。
女子在外男面前露出面容，就算事后他们被处罚，但是真正有影响的也只会是她！
霓蝶脑袋后仰，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前，伸脚将人直接绊倒。
“啊——”
惨叫声终于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
只见刚刚还嚣张的人，如今却四仰八躺在女孩面前。
众人瞪大眼睛，一人猛地拍桌而起：“你一个女娘，竟然敢如此行事，简直无法无天了！”
霓蝶自从穿越到这个对女子束缚极为大的时代，听到类似言论不下百种。
此刻真的有些快忍不住了。
啪——
陶瓷落地声音清脆。
众人一看凤息站起来时，个个都安静了下去。
他冷冷扫视所有人后，走到了霓蝶身边。
低头看向狼狈的男孩，他还在指着女孩怒骂，让他给他主持公道。
“你，以后不用来诚心堂……不，是不用来国子监了。”
凤息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不是……怎么和设想的不一样？
凤息作为整个国子监地位最高的存在，一旦真的打算行使皇子的权利，无人可以阻拦。
否则就是在跟淑妃娘娘和六殿下在作对。
凤修沐看着护着女孩的凤息，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捏紧瓷瓶。
地上的男孩傻眼过后，急切抓住皇子衣角想要他收回命令。
但是他态度格外坚决，他哭求无果，只能转向坐在窗边，即使学堂这么乱了，还在淡定翻书的人。
“路世子！我父亲和端王交好，求您帮我劝一下八殿下吧！我若是被国子监赶出去，父亲不会饶了我的——”
路泉手指一顿，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继续翻页。
“我父王同你父亲没有任何交情，还请你不要乱说。”
霓蝶忍不住看向路泉。
端王是盛晖国的亲王，和当今陛下关系十分好，作为端王的世子，路泉自然身份地位不低。
女孩的目光格外直白，似乎在打量自己。
路泉藏在发里的耳尖微微泛红。
但是不一会儿，那道目光就消失了。
他眼帘微垂，继续翻看书籍。
这场闹剧，最终以凤息站在霓蝶这边结束。
权力的作用就是——上位者一旦表明态度，霓蝶就算现在真的把那个该死的面纱摘下，都不会有人敢说出去。
毕竟他们可不想当第二个被退学的人。
国子监散学时，凤息才敢将自己准备的道歉礼物亲自递到她面前。
一串红到发黑的玛瑙珠链，坠着只累丝烧蓝的蝴蝶。
看到她惊喜瞪大眼睛的表情，凤息松口气。
不枉他跑遍了整个京都的首饰阁，才找到这个绝品。
“对不起。”
男孩诚恳道歉。
女孩对眼前的东西简直挪不开眼，想要立即戴在脖子上。
凤息都亲自道歉了，她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
他现在还能愧疚道歉，一旦自己再拿乔下去，怕是会物极必反，遭到反噬。
霓蝶从不认为作为生来尊贵的皇子能够真心感到抱歉，但是他既然做出了态度，自己自然要善良接受。
“碧落。”
碧落上前拿走东西。
“八殿下，今日多谢你护佑。”她低头福身，“日后我们便算两清。”
她转身就走。
凤息没想到她会是这副干脆的做派，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嫌弃了。
气得踹路边的石头，独自生闷气离开。
霓蝶去了琅华殿，把自己关在了藏书阁的小房间后，使用隐身符，去了冷宫寻小反派。
她摸了摸胸口藏着的东西。
初见他的情况就很糟糕，不知道这几天他在冷宫还好不好。
希望别再一见面就要弄死自己吧。
霓蝶没出息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