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图书馆的静谧时光
后山枫林里那场短暂的、无声的交集，像一枚被秋风吹落的枫叶，在林薇的心湖上轻轻打了个旋，最终沉入水底，只留下一圈渐渐淡去的涟漪。
顾夜白看到了她的画，那个带着探究的专注眼神她不会错认，可他最终的沉默，却又一次将两人之间的界限划得清晰分明。
他或许对她的画有一丝兴趣，但也仅止于此。对于他那样的人而言，这点兴趣微不足道，甚至不值得开口评价一句。
林薇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将那幅完成的枫林写生仔细收好，决定不再为那个难以捉摸的人耗费心神。大学生活丰富多彩，她有太多事情可以做。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天气彻底转凉。学期的课程逐渐步入正轨，各科的作业和小组任务也开始多了起来。林薇所在的《中国现代文学》课要求完成一篇关于某位作家风格的赏析小论文，需要查阅不少文献。
周三下午没课，她决定去图书馆专心查找资料。
午后的图书馆三楼，人文社科区，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和偶尔的键盘敲击声。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深色的木质书架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块，空气里弥漫着书卷和旧纸张特有的沉静气息。
林薇在“中国现代文学”分类的书架前驻足，仰头寻找着自己需要的参考书。这里的书架很高，顶层的书籍往往需要借助小梯子。
她找到几本目标书籍的编号，发现其中两本正好在书架的最高层。她左右看了看，附近没有管理员，也没有可供使用的梯子。
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自己试试。她踮起脚尖，手臂尽力向上伸展，指尖勉强能够到书的下边缘。她努力想将书拨出来，但书似乎放得很紧，或者是因为她姿势不稳，试了几次，书只是晃动了一下，并没有成功。
她微微蹙眉，正想换个角度再试试，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这个声音……
林薇的身体瞬间僵住，踮起的脚尖落回地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甚至不用回头，就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
顾夜白。
他怎么又在这里？！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身。
顾夜白就站在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他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看起来柔软而温暖，但穿在他身上，依旧掩盖不住那份天生的清冷感。他手里拿着两本厚厚的、似乎是经济学相关的英文原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他的出现太过突兀，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反应。几次不太愉快的“帮忙”经历瞬间涌入脑海，让她条件反射般地感到紧张和窘迫。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不用了，谢谢学长，我自己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夜白已经上前一步，越过了她。
他的身高优势此刻显露无疑。他甚至不需要完全踮脚，只是轻松地一抬手，便精准地找到了林薇刚才试图拿取的那两本书，稍一用力，就将它们从紧密排列的书架中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将书递到林薇面前。
林薇看着那两本厚重的、她费尽力气也够不到的参考书，此刻正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递到自己面前。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感激，有尴尬，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因为前几次经历而产生的难堪。
她迟疑着，没有立刻去接。
顾夜白也没有催促，只是维持着递书的姿势，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图书馆里安静极了。阳光透过书架间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沉默在蔓延。
林薇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她注意到，顾夜白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帮忙后立刻流露出不耐或者想要“清洁”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等着，耐心得出奇。
最终，林薇还是伸出手，小心地、尽量避免触碰到他手指地，接过了那两本书。
“谢谢学长。”她低声道谢，声音细微。
就在书本交接完成的刹那，她的指尖还是不可避免地、极其轻微地擦过了他的手指。
那触感依旧冰凉。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立刻缩回了手，抱紧了书，下意识地就想去观察他的反应——他会不会又蹙眉？会不会又下意识地做出什么表示厌恶的动作？
然而，没有。
顾夜白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没有去看自己刚才被她碰到的手指，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
他的视线，从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移到她因为紧张而轻轻颤动的睫毛，最后，落在了她怀里抱着的那两本现代文学参考书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表示不悦的蹙眉，更像是一种……基于了解的、下意识的反应。
林薇忽然想起，在之前的《思修》公共课上，他似乎也对她一个文学院的学生，表现出过一丝类似的、极其细微的……关注？
为什么？
就在林薇被他这细微的表情和持续的沉默弄得更加不知所措时，顾夜白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问出的问题，却让林薇愣在了原地。
“你喜欢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