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打在脸上,老夫子站在台上,手里的讲稿翻到了最后一页。台下掌声还没完全停,主持人已经站起身,笑着看向观众席。
“接下来是问答环节,欢迎大家提问。”
话音刚落,第一排就有人举手。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本子。
老夫子点头:“您请说。”
那人站起来,声音不小:“李老师,您刚才讲的‘基层联动’模式我很感兴趣。但我有个问题——这种模式在小团队里可能行得通,可要是放到上千人的大公司,还能复制吗?光靠一个大番薯熬夜改表格,能推动整个体系运转?”
现场安静了一瞬。
老夫子没急着回答,而是笑了笑:“您这个问题,其实我昨天就想问自己。”
台下有人轻笑。
他继续说:“我们公司现在也不到两百人,谈不上多大规模。但我想说的是,不是规模决定能不能做,而是你愿不愿意从一件小事开始。”
他顿了顿:“比如那天大番薯改完第十七版表格,发给我的时候加了一句:‘领导,这次应该没问题了,要是还有错,我负责。’”
台下又笑了。
“这句话比任何流程都重要。”他说,“一个愿意担责的人,能让十个观望的人动起来。我们没靠制度压人,是有人先迈出了一步,后面的人才跟着走。”
前排几个听众轻轻点头。
提问者坐下时,眉头松了些。
第二个举手的是个年轻女孩,语速很快:“您提到效率提升了六十三个百分点,这个数据是怎么算出来的?有没有第三方验证?会不会只是阶段性的结果,后期反而增加沟通成本?”
老夫子听完,把手插进西装口袋,金手指瞬间调出项目原始日志,一组组时间戳和协作记录快速过脑。
他抽出右手,拿起麦克风:“数据来源是我们系统自动抓取的跨部门任务闭环周期。从发起、响应、处理到归档,全程留痕。你可以质疑动机,但很难篡改三个月内上万条操作记录。”
他看向对方:“如果你有兴趣,会后我可以把脱敏后的原始数据包发你一份。”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那我等着。”
周围几个人也笑了。
第三位提问者是个穿灰衬衫的男人,手里拿着打印好的图表。他站起来,把一张A4纸举起:“这是我根据经典组织管理模型做的推演。按信息传递损耗理论,你们这种非正式协作网络,随着节点增多,沟通效率会呈指数级下降。三年内必然陷入混乱。我想听听您的反驳。”
全场目光集中过来。
老夫子盯着那张图看了三秒,金手指已将模型参数拆解完毕——对方假设所有协调都依赖人工对接,忽略了自动提醒、标签归类和权限预设带来的效率增益。
他拿起激光笔,指向大屏幕:“您的模型很标准,用的是传统科层制下的信息衰减公式。但我们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他调出一张后台截图:“上周技术组要更新接口,按流程得走五级审批,预计耗时三天。但他们直接在协作群里打了声招呼,财务和法务主动跳进来,边讨论边改文档,七小时搞定。”
他看着提问者:“这不是特例,是常态。因为大家知道,帮别人省时间,就是给自己省时间。”
台下一片安静。
几秒钟后,左侧一位穿深灰西装的老先生轻轻鼓掌,旁边的人也开始跟着拍手。
第四位提问者是个圆脸大叔,语气带着调侃:“李老师,听您这么说,感觉你们公司人人都像雷锋转世?现实中真有这么和谐的职场?是不是美化得太厉害了?”
老夫子咧嘴一笑:“不瞒您说,我们也吵过。”
众人一愣。
“上个月为了抢会议室,行政部和产品部差点动手。最后是保洁阿姨拿拖把拦在中间,说谁再闹就不给谁换垃圾袋。”
全场哄堂大笑。
“你看,”他摊手,“我们不是没有矛盾,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变了。以前是‘这事不归我管’,现在是‘先搞定再说’。哪怕吵,也是为事吵,不是为人斗。”
笑声中,有人开始记笔记。
第五个问题来自后排,声音沉稳:“如果其他公司模仿这套模式,但缺乏相应的文化基础,会不会导致形式主义泛滥?比如人人转发却不落实,反而加重负担?”
老夫子喝了口水,缓缓开口:“这就像学做饭,光看菜谱不行,得亲自下锅。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顺利,最早共享表格发出去,三天没人回。后来是我带头,每收到一条反馈,立刻回复‘已确认,谢谢’,连续坚持两周,才慢慢形成习惯。”
他看向全场:“改变从来不是一声令下。是你做了,别人看见了,觉得可行,才愿意试。我们不追求完美执行,只希望每次都能比上次快一点。”
台下不少人点头。
这时,第六位提问者起身,是个短发女人,语气直接:“您今天讲了很多感性故事,但企业管理终究要靠理性决策。您如何证明这不是一场成功的演讲,而是一套可落地的方法论?”
老夫子沉默两秒,忽然问:“您带手机了吗?”
女人一怔:“带了。”
“能借我一下吗?”
她犹豫了一下,递了上去。
老夫子接过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一段链接,调出他们系统的公开演示页面:“这是实时模拟环境,您可以随便点开一个流程,看看节点流转逻辑。也可以试试创建任务,看看触发规则。”
他把手机还回去:“我不指望一次问答让您信服。但如果您愿意花十分钟操作一遍,可能会发现,这不是煽情,是设计。”
女人低头看着屏幕,手指滑动了几下,神情渐渐认真。
她抬头:“这个权限分级逻辑……挺细的。”
老夫子微笑:“细节藏在日常里。我们不做惊天动地的事,只把每天该做的事,做得清楚一点。”
台下响起零星掌声,很快连成一片。
第七个问题还没说完,老夫子就注意到观众席左侧第三排,陈小姐正望着他。
她没举手,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眼睛亮亮的,嘴角微微扬着。
那一刻他想起很多事——昨夜她帮他核对讲稿顺序,说“从大番薯那张表说起”;彩排前她拍他肩膀,说“你已经把最怕的事都练过了”。
他忽然觉得不累了。
第八位提问者站起来:“您强调信任,可现实中更多是利益博弈。如果没有考核挂钩,这种模式凭什么持续?”
老夫子答:“我们确实没把它放进KpI。但上季度评优时,有个员工差一分满绩,本来没机会。可因为他主动帮三个部门梳理流程,被集体提名,最终破格入选。”
他看着对方:“人不怕辛苦,怕辛苦被看不见。只要有一次被认可,就会有第二次主动。”
第九位提问者问:“如果领导换人,这套东西还能保住吗?”
“保不住。”老夫子答得干脆,“任何模式都依赖最初的推动者。但我们留下了一套记录机制——谁做了什么,怎么解决的,全存档。新领导来了,可以改规则,但没法否认发生过的事。”
第十位提问者说:“您今天表现得很从容,但之前设备出问题,您真的没慌?”
老夫子笑了:“慌啊。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但我知道,只要讲的内容是真的,哪怕ppt黑了,我也能站着说完。”
他说完,全场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笑声和掌声。
主持人看了看时间,准备示意下一题。
老夫子却忽然抬手,打断了他。
他看向角落那个一直没提问的年轻人——就是鞋底沾着蓝色胶带碎屑的那个。
“这位朋友,”他说,“你从我开始演讲就没动过笔,一直在看结构图。我能问问你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