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的手还被他轻轻拢在毯子里，呼吸均匀。老夫子坐在沙发上，没再碰手机，也没起身。他知道那封邮件不会消失，责任也不会自己走开。但他现在不想管那些。
他低头看着她安静的睡脸，忽然觉得，有些事比项目更重要。
他慢慢站起身，动作很轻，怕吵醒她。然后弯腰，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穿过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身子一颤，眼睛没睁，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笑了笑，脚步稳稳地穿过客厅，走到卧室门口，把门用脚轻轻推开，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她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
他站在床边看了几秒，转身回客厅，拿起外套穿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旧纸条，折好塞进口袋。
做完这些，他走回卧室，在床边蹲下，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醒醒，”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睫毛动了两下，睁开眼，有点迷糊。“怎么了？”
“今晚月色很好。”他说，“我想带你走一趟。”
她眨了眨眼，坐起来一点，抓了抓头发。“现在？”
“现在。”他点头，“穿厚点，外面有点凉。”
她没再问，只是掀开被子下床，去衣柜里找了件风衣。老夫子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拎着车钥匙。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他顺手按了一下开关，灯亮了。她看了他一眼，笑了下。
车停在楼下，他给她开门，她坐进去，系上安全带。车子发动，驶出小区，一路没说话。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路灯一盏盏往后退。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他突然问。
她转过头看他。“湖边那个长椅？”
“嗯。”
她愣了一下。“你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得很多事。”他说，“但一直没说。”
车子停在公园门口。夜晚的公园没什么人，只有几盏路灯照着小路。他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开门。她下来，两人并肩往湖边走。
秋叶落在地上，踩上去有轻微的响声。风吹过来，她拉了拉衣领。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就在这儿。”他停下脚步。
湖面平静，倒映着灯光和月亮。长椅还在原地，漆有点剥落，座板上有片叶子。
“那天你抱着一叠文件，风一吹全散了。”他说，“我帮你捡起来，递给你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她笑了。“你还记得？”
“我记得你说了声谢谢，声音很小，像怕打扰别人。”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这些年我见过很多人，处理过很多事。”他说，“查数据、做判断、定方案，我都擅长。但我一直没敢做一件事。”
她抬头看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纸条，展开。字迹已经淡了，有些地方看不太清。
“这是当年写的。”他说，“写了一半，不敢给你。”
她接过纸条，低头看。
上面写着：“我一直想告诉你，那天看见你弯腰捡文件的样子，我就知道……”
后面没了。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傻。”他说，“一个大男人，连句话都不敢说。可我怕说完了，连现在这样都保不住。”
她手指捏着纸条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我不是最会说话的人。”他说，“我也常忙，常忘事，有时候连你生日都记错。但我记得你每次笑的样子。记得你喝奶茶时吸管咬扁的那个习惯。记得你说‘没事’的时候，其实是有事。”
她眼眶开始红。
“我不想再等了。”他说，“也不想再藏了。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现在不说，我怕以后更没机会。”
她没说话，嘴唇动了动。
他看着她，没催。
她忽然把手伸进风衣口袋，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便签纸，递给他。
他打开一看，愣住了。
是另一张纸条，字迹清秀。
上面写着：“今天他又帮我捡了文件。我没敢看他，但心跳快得像要跳出来。我想，如果他能再说一次‘小心风’，我就答应他任何事。”
日期是十年前。
“我一直留着。”她说，声音有点抖，“每次想扔，又舍不得。”
他盯着那行字，喉咙动了动。
“所以……”她抬眼看他，“你现在说晚了吗？”
“不晚。”他把两张纸条叠在一起，放进胸前口袋，靠近心脏的位置。“只要你在，永远不晚。”
她嘴角动了动，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他抬起手，拇指擦过她脸颊，把泪擦掉。她没躲，反而往前一步，额头抵在他胸口。
他慢慢伸手，抱住她。
她双手抓住他的衣服，脸埋在他怀里，肩膀轻轻抖。
他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远处钟楼敲了九下，声音悠长。落叶被风吹着，在他们脚边转了几圈，又停住。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脸上有笑。
“你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她说，“有话要说，有事要讲。别总一个人扛。”
“好。”他说。
“也不准再半夜看邮件不告诉我。”
“好。”
“还有……”她顿了顿，“下次想带我去哪，提前说，我要化妆。”
他笑了。“下次我提前预约。”
她也笑了一下，然后踮起脚，轻轻抱住他的脖子。
他低头，下巴碰到她的发顶。
“我们回去吧。”她说。
“嗯。”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两人沿着湖边往回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走到车边，他替她开门，她坐进去。他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
车子缓缓驶出公园，拐上主路。
她靠在椅背上，手一直握着他的。他空出一只手，反手握住她。
红灯亮起，车子停下。她看着前方，忽然说：“你刚才说，我是你等的那个人。”
“对。”
“其实……”她转过头，看着他，“我也一直在等。”
绿灯亮了。
车子向前开去。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撩起她的发丝。
她靠着他，闭上眼睛。
他看了一眼副驾，又望向前方。
路很长，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