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打下来的时候,老夫子正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是秘书发来的消息:“战略会议室内已准备就绪,请您十五分钟后出席。”
他把手机翻过去扣在掌心,抬头望向台下。会场坐满了人,前排是各大企业代表,后排是年轻从业者,有些还举着记录本,笔尖悬在纸上,等着记下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主持人走上台,手里拿着信封。
全场安静。
“下面,揭晓本届‘国际行业榜样’获奖者。”
他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老夫子。”
掌声立刻响了起来,比刚才任何一次都响亮。有人站起身,带动了身边的人,一片接一片地站起来,最后几乎全场起立。
老夫子没动,只是把手里的手机放进了西装内袋。
颁奖嘉宾团从侧台走出来。三位老人并排而行,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点上。他们穿着深色西装,胸前别着大会徽章,脸上没有夸张的笑容,只有沉稳的认可。
最年长的一位接过奖杯,转身面向老夫子。
“你做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他说,“不是数据包装出来的,也不是发布会讲出来的。是你带着人,一趟趟跑出来的。”
老夫子走上台,脚步不急不缓。
接过奖杯时,金属底座有点凉,他握紧了。
台下还在鼓掌,镜头扫过人群,拍到了好几个年轻人眼眶发红。
主持人示意发言。
老夫子清了清嗓子。
“我一开始以为,做对的事就够了。”他说,“后来发现,光做对的事不行,还得让人知道,什么是对的事。”
台下有人笑,气氛松了一点。
“三个月前,我们在瓦努阿图装第一盏路灯。设备晚了五天,审批卡了七天,当地人一开始也不信我们能留下。最后灯亮起来的时候,是个孩子按的开关。”
他停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按开关的人。我是帮他们找到开关位置的人。真正的榜样,是从不觉得自己是榜样的人。今天这个奖,不是给我一个人的。”
他举起奖杯,不是对着镜头,而是转向后排。
“是给所有愿意多走一步的人。”
掌声再次炸开。
这次持续了很久。
直到主持人轻咳两声,示意环节结束。
老夫子走下台,奖杯被工作人员接过。他没回头看舞台,也没和嘉宾握手寒暄,直接走向交流区。
几个熟面孔迎上来。
“你那句话说得好啊,‘多走一步’。”一人笑着拍他肩膀,“我们都记住了。”
“不是我说的。”老夫子摇头,“是我在海边捡垃圾时,一个老大爷冲我喊的。他说中国人,朋友。”
周围人都笑了。
另一人递来一杯水:“你刚上台前,我看你还盯着手机。”
“在看会议通知。”老夫子接过水,没喝,“十五分钟后要开会。”
“你还真去?”
“不去谁定方向。”
旁边一位中年女士插话:“你今天完全可以休息。这可是行业最高荣誉。”
老夫子笑了笑:“荣誉又不会长腿自己跑来公司。”
众人又是一阵笑。
远处,记者举着话筒往这边走,身后跟着摄像。
老夫子看见了,转身对身边人说:“帮我挡一下。”
“又要拒绝采访?”
“今天不属于我。”他说,“属于所有在瓦努阿图捡过垃圾、装过灯、改过方案的人。”
那人点头:“我去说。”
老夫子趁机脱身,沿着会场边缘往出口走。
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
“老夫子!恭喜!”
“你刚才说得太好了!”
“我们团队都把那句话设成群名了——‘多走一步’!”
他一一回应,点头,微笑,脚步没停。
走到门口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秘书的消息:“高层已到齐,等您开场。”
他回复:“马上到。”
收起手机,抬手整理袖口。袖扣是旧的,磨得有点发白,但扣得一丝不苟。
门外走廊空旷,只有两个保洁在推车。
他走过时,听见其中一人低声说:“那就是刚才拿奖的人吧?”
“嗯,电视上刚播完。”
“看着也不神气啊,就是走路挺直。”
“越这样的人,越靠得住。”
老夫子没回头,继续往前。
拐过弯,电梯口站着三个人,正在说话。
看到他过来,其中一人立刻掏出手机。
“来了来了!老夫子本人!”
另两人也反应过来,连忙摆姿势。
“合个影行吗?就一张!”
老夫子停下。
“可以,但别发朋友圈。”
“为啥?”
“这不是领奖现场,是去开会。”
三人愣住,随即笑出声。
“那你让我们拍啥?拍你去开会?”
“拍你们自己。”他说,“回去告诉团队,榜样不是用来追的,是用来学的。”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把手机收了。
“您说得对。”高个子挠头,“我们就是太想证明见过您了。”
“证明给别人看没用。”老夫子说,“证明给自己看才有用。”
说完,按下电梯按钮。
门开,他走进去。
最后一秒,高个子突然探头问:“那……我们以后还能叫您榜样吗?”
电梯门开始关。
老夫子站在里面,看着外面三张年轻的面孔。
“可以。”他说,“但别只喊名字。去做点让别人也想叫你榜样 的事。”
门合上。
电梯上升。
他靠在角落,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楼层显示离目的地还有三层。
他站直身体,松了半指领带,又迅速拉回原位。
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
就像做事。
既不能绷死,也不能松垮。
叮——
门开。
会议室外,六扇木门紧闭。
门口站着秘书,手里抱着文件夹。
看到他,点头示意。
老夫子走过去,伸手推门。
门刚开一条缝,里面的声音传出来。
“他来了吗?”一个男声问。
“刚到。”另一个答,“电梯才响。”
老夫子推门进去。
六双眼睛同时看向他。
长桌尽头,投影已经打开,屏幕上是一张全球地图,十几个红点闪烁。
他走到主位,放下外套,坐下。
“开始吧。”他说,“先说印尼那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