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科马克
垃圾场弥漫的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酸液鼠，在锈蚀的管道深处发出窸窣的啃噬声。巴克僵在原地，金属下巴开合着，发出“咔哒咔哒”的无意义噪音。独眼死死盯着林狩手中那对还在冒着淡淡硝烟的“蝰蛇”，又扫过地上四具死状凄惨的手下尸体，最后落回林狩那张毫无波澜、却透着威压的脸上。惊骇、愤怒和一丝冰冷的恐惧在他脸上交织。
“你…你……”巴克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覆盖着金属的下颌结构在微微颤抖。
林狩没有看他。他熟练地退出两个打空的弹匣，从腰间皮套里摸出两个压满特制合金弹头的备用弹匣，“咔哒”一声推入枪身。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垃圾场里格外清晰。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黑洞洞的枪口稳稳指向巴克那张惊疑不定的脸。
“滚。”林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巴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独眼里的恐惧被巨大的羞辱感压过！他是熔炉城的监工！是黑石集团的人！在这片垃圾场，从来只有他让别人滚的份！被一个自己曾经踩在脚下的穷小子用枪指着鼻子叫滚？！
“小杂种！你以为有把好枪就……”巴克的怒吼被一声更加刺耳、更加沉重的金属摩擦声打断。
“吱嘎——嗡——”
一种不同于巴克金属下巴的、更加沉重、带着液压系统运转特有的低沉嗡鸣声，从垃圾场另一侧的巨大废弃冷凝塔后面传来。紧接着，是金属重物踩踏在锈蚀铁板上的沉重脚步声。
咚…咚…咚…
脚步声缓慢而富有压迫感，每一步都让脚下的金属垃圾微微震颤。
林狩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枪口没有移动，但全身肌肉已经绷紧。巴克的独眼里则闪过一丝狂喜和后怕。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冷凝塔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熔炉城清道夫分队标志性的、沾满油污和锈迹的深灰色工装制服，只是制服上多了一些粗糙焊接上去的金属护板和强化关节。他的体型比巴克更加魁梧，右臂从肩部以下完全被替换成了一条粗壮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机械臂！机械臂末端不是手掌，而是一个不断旋转、布满狰狞锯齿的巨大圆形切割盘，底部还带着尖锐的链钩，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边缘闪烁着寒光。他的左眼被一枚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电子义眼取代，冰冷的红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定格在林狩身上。
“科马克队长！”巴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谄媚和劫后余生的激动，“您来得正好！这小子！林狩！在您的地盘上撒野！杀了我们的人！还……”
“闭嘴，巴克。”科马克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金属。他的电子义眼红光微微闪烁，扫了一眼巴克，“废物。带几个人出来，连条狗都弄不到，还被人像杀鸡一样宰了。”
巴克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金属下巴“咔哒”了几下，却不敢反驳，悻悻地退到科马克身后。
科马克的电子义眼重新聚焦在林狩身上，那冰冷的红光仿佛能穿透皮肉，审视着他的骨骼和力量。他的目光在林狩腰间的“蝰蛇”双刃铳和背后狭长的刀鞘上停留片刻，电子义眼红光微微波动了一下，“小子，看来在你裂谷兽栏混得不错？化生境了还弄到了好家伙。”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只冰冷的电子眼和那条嗡嗡作响的链钩切割臂，却散发着远超巴克的压迫感。科马克，熔炉城清道夫分队长，黑石集团底层武装力量的头目之一，实力在超态境！而且是经过多次机械改造强化的超态境！他那只机械切割臂，据说能轻易撕裂装甲车的外壳！
林狩握枪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科马克的凶名在熔炉城底层无人不知。他负责清理矿渣、疏通管道、处理尸体……以及，处理那些“不听话”的矿工和拾荒者。手段残忍，尤其喜欢用他那条切割臂将人一点点“处理”掉。更重要的是，科马克对变异兽，尤其是强大的变异犬，有着病态的痴迷。他一直在暗中搜罗和改造强大的变异犬，试图打造一支“机械猎犬”部队。当初科马克就盯上了铁脊，林狩才不得已离开灰狗营区。这次回来，果然又被盯上了。
“科马克队长。”林狩的声音依旧平静，“清理几条挡路的疯狗而已。你的人先动的手。”
科马克的金属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在笑，却无比狰狞。“挡路的疯狗？说得好。”他向前迈了一步，沉重的机械脚踩在锈蚀的铁板上，发出“嘎吱”的呻吟。那条嗡嗡作响的切割臂缓缓抬起，锯齿盘旋转加速，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啸！“不过，我的狗，可不是那么好杀的。巴克虽然废物，但他现在是我的狗。你杀了我的狗，总得给我个交代。”
他那只电子义眼的红光锁定林狩，如同捕食者锁定了猎物。“听说你在裂谷弄到了几条很特别的狗？铁脊犬？爪子硬得很？正好，我的‘钩牙’最近缺几个好零件。”“把你那些狗交出来，再留下你手里那两把枪，还有背后那把刀，算是赔偿。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不然……”
切割臂的锯齿盘旋转到了极致，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不然？”林狩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交出自己的犬群？交出自己的武器？那等于把命交出去！科马克的贪婪和残忍，他太清楚了。这根本不是谈判，而是赤裸裸的掠夺！
“不然，”科马克的电子义眼红光暴涨，“我就用你的骨头，给我的‘钩牙’磨磨牙！”
话音未落！
“吼——！！！”
一声沉闷如雷、带着强烈金属摩擦感的恐怖咆哮，猛地从科马克身后的阴影中炸响！伴随着沉重的锁链拖地声！
一头体型远超普通狼犬、几乎接近小牛的恐怖机械造物冲了出来！
它整体的骨架依稀还能看出大型獒犬的轮廓，但全身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部位都被替换成了粗糙、厚重、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装甲板和机械结构！巨大的金属头颅上，原本的眼睛被两盏散发着暗红光芒的探灯取代，一张巨大的、覆盖着交错合金利齿的金属巨口张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腥臭的涎水混合着机油滴落！它的四条腿被改造成粗壮的液压机械足，每一次踏步都发出沉重的“咚”声！最骇人的是它的背部，焊接着一个类似小型炮台的装置，一根粗短的、黑洞洞的枪管伸出，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钩牙”！科马克最得意的机械改造战犬！融合了数头强大变异犬的核心部件和黑石集团的初级战斗义体技术，实力绝对达到了超态境！是纯粹的杀戮机器！
“钩牙！撕碎他！”科马克狞笑着发出了指令！
“吼！！！”
机械巨犬“钩牙”暗红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林狩！粗壮的液压后肢猛地发力，庞大的金属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轰然扑出！覆盖着合金利齿的巨口张开，腥风扑面！同时，它背上那根粗短的枪管红光一闪！
滋——！
一道灼热的高温切割射线，如同烧红的钢针，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瞬间射向林狩的胸口！
科马克本人也动了！他那条高速旋转的切割臂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如同巨大的链锯，紧随高温射线之后，狠狠横扫向林狩的腰腹！他要将林狩拦腰切断！
超态境的机械改造人配合超态境的机械战犬！双重杀招！封死了林狩所有闪避的空间！科马克根本没打算给林狩任何机会！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面对这致命的夹击，林狩动了！
脚下《戍土引》带来的沉稳之力轰然爆发！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后仰倒！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
嗤！
灼热的高温切割射线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将他身后一根锈蚀的金属管道瞬间熔穿一个光滑的孔洞！
同时，他仰倒的瞬间，双手的“蝰蛇”已然抬起！枪口没有瞄准扑来的机械巨犬，而是指向了紧随高温射线之后横扫而来的科马克！
砰！砰！砰！砰！
四声急促的枪响几乎连成一片！特制的合金弹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全部射向科马克那条横扫而来的机械切割臂的根部关节处！那里是液压传动的关键节点！也是相对薄弱的位置！
铛！铛！铛！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爆响！火花四溅！
科马克的切割臂横扫之势被四颗精准命中的合金弹头硬生生阻滞了一瞬！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的手臂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形！切割盘擦着林狩仰倒的身体上方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就是这阻滞的一瞬！
林狩仰倒的身体如同安装了弹簧，腰腹核心力量爆发，双脚猛蹬地面！身体贴着地面向后倒滑而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碎骨”那张带着合金利齿、足以咬碎钢铁的巨口！
咔嚓！
“钩牙”的合金巨口狠狠咬合在林狩前一瞬所在的位置！坚硬的锈蚀地面被啃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林狩倒滑出数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动作流畅迅捷。但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刚才那瞬间的反应和爆发，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爆发力！面对一个超态境机械改造人和一头超态境机械战犬的夹击，能毫发无损地避开第一轮绝杀，已经是极限！
“反应不错！”科马克甩了甩被子弹震得有些发麻的机械臂关节，电子义眼的红光更盛，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可惜，你的子弹打不穿我的‘钢骨’！看你能躲到几时！钩牙！继续！”
“吼！”机械巨犬“钩牙”调转身躯，暗红的电子眼再次锁定林狩，粗壮的液压足猛蹬，庞大的身躯再次如同攻城锤般冲撞而来！背上的高温射线枪管再次亮起红光！
科马克也狞笑着，再次挥舞起切割臂，从另一侧包抄！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谨慎，切割臂护住了关键关节！
林狩眼神冰冷如铁。刚才的四枪已经证明，蝰蛇的威力足以威胁科马克的机械关节，但想要一击致命，或者对付那头全身覆盖厚重装甲的机械巨犬，远远不够！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复杂的环境——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纵横交错的管道、深不见底的废弃矿坑入口……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林狩没有后退，反而朝着“钩牙”扑来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在两者即将碰撞的瞬间，他身体猛地一矮，如同鬼魅般从机械巨犬相对笨拙的腹部下方滑铲而过！同时，右手“蝰蛇”枪管下的合金短刃狠狠向上撩出！
嗤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切割声响起！锯齿短刃在“钩牙”腹部相对薄弱的装甲连接处留下了一道深痕，火星四溅！虽然没能造成致命伤，但剧痛让这头机械巨兽发出愤怒的咆哮！
林狩的动作毫不停滞！滑铲而过的瞬间，他左手“蝰蛇”已经抬起，对着上方一根悬吊着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金属齿轮的承重锁链！
砰！砰！
两颗子弹精准地射断了早已锈蚀不堪的锁链！
轰隆隆！！
巨大的金属齿轮带着恐怖的声势，朝着紧追而来的科马克当头砸下！
“该死！”科马克脸色一变，前冲之势硬生生止住！高速旋转的切割臂猛地向上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切割臂的锯齿与沉重的金属齿轮狠狠碰撞！火花如同烟花般爆开！科马克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机械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趁着科马克被阻挡、机械巨犬“钩牙”因腹部受创而暴怒转向的瞬间，林狩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垃圾场深处、一个被巨大废弃集装箱半掩着的、黑黢黢的矿坑入口方向，亡命狂奔！
“想跑？！”科马克从齿轮的冲击下稳住身形，看着林狩消失在矿坑入口的背影，电子义眼红光暴闪，充满了被戏耍的暴怒！“巴克！堵住其他出口！钩牙！给我追进去！把他连人带狗，都给我碾成渣！”
“吼！”机械巨犬“钩牙”发出震天咆哮，迈开沉重的液压足，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轰隆隆地冲进了黑暗的矿坑入口！
科马克紧随其后，切割臂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啸。巴克也反应过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怨毒，招呼着远处几个被吓傻的手下，朝着矿坑的其他几个小出口方向跑去。
垃圾场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和金属燃烧的焦糊味。远处，巨大的熔炉城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喷吐着永不熄灭的铁锈色浓烟。一场在黑暗矿道中的生死追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