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接怨魂谷任务，欲放怨魂扰世间
竹楼窗缝透出的那一线光，像一柄细微的冰锥，刺入了龙夭夭的瞳孔。
她没有立刻退走，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身体仿佛与崖壁上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缩成了极致危险的一点。是二长老。那个在广场上老泪纵横，将她赞为宗门麒麟，亲手把乾坤阵盘交给她的老者。
这一瞬间的冲击，远比发现墨千魂的阴谋要来得剧烈。墨千魂是毒蛇，他从一开始就亮出了毒牙，他的贪婪写在眼神的每一丝波动里。可二长老呢？他是一杯温热的毒酒，披着慈祥和蔼的外衣，笑着递到你的唇边。
龙夭夭感觉不到愤怒，那太肤浅了。她感觉到的是一种被愚弄后，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原来，那场盛大的表彰，那些激动到破音的赞美，那个凝聚了全宗门敬仰的乾坤阵盘，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捧杀。他们不是在奖励她，而是在给她铸造一座更华丽、更坚固的囚笼。
她悄无声息地后退，身体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顺着来路，无声地滑下悬崖，消失在千魂谷的阴影里。
回到自己的庭院，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发泄，没有踹门，也没有砸东西。她只是轻轻地关上院门，走到那棵歪脖子树下，坐倒在石阶上。夜风吹过，拂动她变作黑色的长发，她却一动不动，像一尊精致而冰冷的人偶。
凌清玄的传信，在脑海中再次浮现。
“墨千魂野心勃勃，所图非小……”
“护山大阵已成囚笼……”
“万魂幡内，勿信任何人……”
那个自以为是的正道魁首，居然……说对了。不，也不全对。他猜到了墨千魂，却没猜到二长老。或者说，连他也被二长老那张和善的脸给骗了？
龙夭夭的嘴角，在黑暗中，缓缓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她以为自己是来魔门找乐子的，没想到魔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乐子。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个人都在演戏。她以为自己是舞台上唯一的疯子，原来台下坐着的，全是陪她一起疯的观众，甚至还有几个演技更好的。
混沌魔渊，是最好的诱饵。
她的血脉，你我二人，平分。
这些词句，像淬了毒的音符，在她脑中反复弹奏。他们想把她骗去一个叫“混沌魔渊”的地方，然后像分割祭品一样，分掉她的血与骨。
好啊。真是好极了。
她被安排了献祭救世的命运，她反了。如今又有人给她安排了被炼化分食的命运。这个世界，似乎总喜欢替她安排好一切。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暴戾与狂喜的念头，终于冲破了所有伪装，在她心底彻底炸开。她不再感到冰冷，反而觉得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烧得她想放声大笑。
你们想玩？那老娘就陪你们玩个大的！
你们不是要演吗？我也来演！演一个被你们的“厚爱”与“重视”冲昏了头，不知天高地厚，急于证明自己的天才弟子。你们不是要给我下套吗？那我就闭着眼睛，笑着往里跳。我倒要看看，是我先把你们玩死，还是你们先把我炼化！
龙夭夭抬起头，望向天边那轮惨白的月亮，金色的瞳孔里，那一点危险的针芒，缓缓散开，化作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疯狂与期待。
第二天清晨，天光刚亮，便有弟子前来敲门。
“龙师姐，副宗主有请。”来人是墨千魂的亲传弟子，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龙夭夭打开门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她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慵懒，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显得有几分娇憨。
“副宗主？找我干嘛？不知道本师姐要睡美容觉的吗？”她揉着眼睛，抱怨道。
那弟子见她这副模样，眼中的审视淡了几分，陪着笑道：“副宗主说，有天大的好事要与师姐商议。”
“好事？”龙夭夭眼睛一亮，脸上的慵懒一扫而空，立刻来了精神，“走走走，快带我去！”
墨千魂的殿宇，远比二长老的长老殿要阴森得多。殿内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各种形态各异的魂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檀香混合的气味。
墨千魂坐于主座，见龙夭夭进来，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夭夭师妹来了，坐。”他指了指下首的座位。
龙夭夭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下，拿起桌上的灵果就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副宗主师兄，大清早的，有什么好事啊？”
墨千魂看着她那毫无防备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要的就是她这股子恃才傲物的劲儿，越是这样，就越容易被欲望牵着鼻子走。
“师妹昨日激活护山大阵，功盖全宗，宗主与诸位长老都对你赞不绝口。”墨千魂先是惯例地夸赞了一番。
龙夭夭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行了行了，这些虚的就别说了。我这人不喜欢听好话，就喜欢干大事。有什么能搞破坏……啊不，能为宗门建功立业的好差事，快说！”
她故意说漏了嘴，又慌忙改口，显得急不可耐又头脑简单。
墨千魂嘴角的笑意几乎要压不住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然是性情中人。”他抚掌笑道，“既然师妹如此爽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万魂幡虽有护山大阵守护，但终究是偏安一隅。想要真正壮大，就需要让三界都听到我万魂幡的名字，畏惧我万魂幡的威名。”
“对对对！”龙夭夭连连点头，像个找到了知音的孩子，“就该这样！最好是搅得他们鸡犬不宁，日夜难安！”
墨千魂满意地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诱惑：“在距此八百里外，有一处名为‘怨魂谷’的凶地。那里曾是上古战场的一角，数万年来，积攒了无尽的怨气与残魂，被一道天然的地脉煞气封锁，不得外出。”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龙夭夭的表情。
“谷中怨气冲天，若是能将其引出，释放到周边的几座凡人城镇……你想想，那会是何等壮观的景象？届时，方圆千里，生灵涂炭，怨气弥漫，不仅能让我宗门内无数修炼鬼道的弟子修为大进，更能让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焦头烂额。此举，足以让我万魂幡威震一方！”
龙夭夭的眼睛，一瞬间亮得吓人。
那不是装的。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狂喜。
怨魂谷？释放怨气？扰乱城镇？生灵涂炭？
这……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剧本吗！她之前想毒杀一村人，结果搞成了灵泉救世。现在，宗门高层亲自给她派发一个“屠城”级别的任务，还附赠了详尽的作案手法和作案动机。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突然看到一桌满汉全席摆在面前。她甚至能想象到，那浓郁的怨气冲出山谷，如同黑色的海啸，吞没城镇，无数凡人在哀嚎中变成新的怨魂，而她，就站在这片人间地狱的中心，放声大笑！
“我去！”龙夭夭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个任务，我接了！必须我去！”
墨千魂被她这激烈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心中大定。
看来，她果然是个天生的魔头。对力量和破坏的渴望，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这样的人，最好掌控。
“好！”墨千魂也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玉牌，递给她，“这是怨魂谷的地图，以及破开那道地脉煞气封印的简易法门。谷中除了怨气，可能还有一些被诅咒的异变生灵，师妹此去，还需小心。”
他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心里想的却是：最好那些东西能把你消耗个半死，等到了混沌魔渊，我也能省些力气。
龙夭夭一把抢过玉牌，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她看着墨千魂，脸上绽放出有史以来最真诚、最灿烂、最甜美的笑容：“副宗主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墨千魂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不知为何，被这个小魔女用如此真挚的眼神称赞为“好人”，让他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看着龙夭夭那副迫不及待要去大干一场的模样，彻底放下了心。鱼儿，已经咬钩了。
龙夭夭拿着玉牌，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就往外冲。
“我这就出发！”她风风火火地喊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外。
墨千魂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缓缓坐回主座，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一切，尽在掌握。
他却不知道，冲出大殿的龙夭夭，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几乎要跳起来。
她紧紧抱着那块冰冷的玉牌，脸颊兴奋得通红。
“怨魂谷！怨魂谷！哈哈哈哈！”她压抑着声音，在心中疯狂呐喊，“我来了！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们……鸡犬不留！”
她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坏事了！
这一次，总不会再歪了吧？释放怨气这么纯粹的恶行，总不能再变成净化怨气，普度众生了吧？
龙夭夭信心满满，化作一道金光，按照玉牌的指引，朝着那传说中的怨魂谷，全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