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纷纷见礼。
平儿、素云、碧月在前,抱琴、侍书、入画随后问安。
黛玉颔首回礼,依着贾琏引见先向李纨、凤姐问好:见过珠大嫂子,琏二嫂子。
二人笑颜相迎,寒暄数语。
又与三春姊妹厮见毕,便往贾母院中去。
......
途中贾琏忽问凤姐:可识得贾铭?
表面看来,这对夫妻倒也相敬如宾。
实则暗藏裂隙——尤以平儿之事为甚。当年四个陪嫁丫鬟,凤姐独留平儿收房,明为彰显贤德,实为辖制夫君。即便对自幼相伴的贴身婢女,她仍存戒心。
贾琏在府中与人闲谈时,提及凤姐便称你 ** 奶,当面则直称,而对相好女子说起时,更显轻蔑。这般情状,早见夫妻同床异梦。
凤姐尚存几分真心,贾琏却未必如是。
婀娜多姿的凤丫头今日装扮格外亮眼,珠光宝气如九天仙娥:云鬓簪金丝攒珠八宝髻,斜插朝阳五凤挂珠步摇,颈间悬赤金螭龙璎珞圈,腰间缠豆绿宫绦坠双鲤玫瑰佩,上身是缕金百蝶穿花绛红缎袄,外披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衬翡翠撒花洋绉罗裙。
当真是富贵逼人!
这般盛装,
显是早有准备。
或许是算准了归期,
连日来愈发精心装扮,
只为博得琏二爷青眼。
谁料那冤家回府后竟视若无睹,
反倒打听起旁人来。
凤丫头胸中闷着一口气,
却碍于林妹妹等人在场,
不好发作。
......
谈及贾铭时,
凤丫头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要说那贾铭啊,可有好些故事呢。
琏二爷本欲打断,
转念想起那人的奇特之处,
改口道:细说无妨。
此刻跟在后面的林黛玉主仆,
早已竖起耳朵听得真切。
【4
反被贾铭打得抱头鼠窜说起!
琏二爷闻言倒抽凉气:
这厮莫不是疯了?敢动珍大哥的蓉哥儿!
完了完了,珍大哥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在他眼里,
贾铭已然是个将死之人。
林黛玉与小雪雁听得心惊肉跳,
却暗自思忖:
此事发生已三月有余,
若真要治罪,
岂能安然至今?
其中必有隐情。
她敏锐地注意到贾铭的身手:单枪匹马就把贾蓉和几个家丁都收拾了,这身手可真骇人!没想到他这么能打?
想起初次见到贾铭时的场景。
他那高大的身影。
至今仍令她记忆犹新。
心中的诧异这才稍减。
......
凤姐仍在说着:隔壁府上确实要找他算账,立刻派了数十人去捉拿。可被他使了个计谋脱身了。
贾琏眉头紧锁:什么计谋?
他原以为贾铭这次必死无疑!
若换作是他。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策。
林黛玉轻蹙秀眉,也在思索解困之策。
她虽聪慧过人,却也束手无策。
忽然灵光一闪,轻声道:莫非...他去找了荣国府老太君求情?
此言一出。
贾琏顿觉豁然开朗!
定是如此。
只要老祖宗出面,就连珍大哥也得给面子。
这厮倒有几分小聪明!
我明白了,那些援兵必是我们贾家给的!
越说越是得意。
不禁对自家权势更感骄傲。
没有荣国府哪有他贾铭今日!
我们荣国府果然非同凡响!
对贾铭愈发鄙夷不屑!
恼怒之下破口大骂:这个狗东西吃我贾家用我贾家,还敢在爷跟前装腔作势!赶明儿非扇他几个耳刮子不可!
话音刚落。
行走间的凤姐。
连同李纨几人都停下脚步。
齐刷刷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贾琏察觉到众人视线。
只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顿时恼羞成怒:你们这是什么眼神?莫非那厮骑到我头上,我还骂不得了?没我们荣国府他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且慢。
我可没说贾铭去求过老太太。
凤姐瞧着自家夫君,面露无奈。
贾琏当即变了脸色:断无此事!
若非老太太相护,他岂有活路?更何来今日风光!
琏二爷,确非如此。
探春轻声道。
贾琏只觉面上 ** 辣的。
这般难堪情形,
偏生还让林黛玉等外人瞧见。
他越想越恼,急中生智:既非老太太,想必是家父或伯父说情!
能想到的唯有这几位长辈。
在贾珍面前,
确有几分薄面。
不料!
迎春、探春、惜春,
连带着平儿、司棋诸丫鬟齐齐摇头!
王熙凤与李纨亦相视无言。
贾琏只觉颜面尽失,
涨红了脸嚷道:既非这三位,莫非是那位月华君大人?
众人暗叹。
这位爷当真钻了死胡同!
何等轻视于人!
却不想当初她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时满府上下,
谁曾正眼瞧过贾铭半分?
月华君?
凤姐微怔,
疑惑地望向贾琏。
此刻探春再按捺不住,
她身披青色斗篷,
平添几分朝气,
朗声道:琏二哥莫再妄猜,他未曾倚仗府里半分!
贾琏瞠目:绝无可能。
素来怯懦的迎春竟也细声辩驳:
他是真丈夫,
独自从军闯出一片天。
想到贾铭孑然一身,
受尽欺凌犹自奋起,
众人皆是默然。
迎春心中对贾铭充满钦佩与怜惜。
每每思及此,她的目光便温柔似水,夹杂着隐隐的心疼。
从军?
林黛玉突然惊讶出声。
贾琏更是满脸错愕:竟是这样!难道从军就能躲过珍大哥的报复?
不对!
【4
荣国府内!
贾琏转念一想:即便从军又如何?珍大哥要整治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听得此言,在场众女纷纷蹙眉。
贾珍父子本就跋扈,行事又如此阴险,着实令人不齿!
凤姐见状再难忍耐。
她岂能容忍丈夫沦为笑柄,连累自己颜面扫地?
于是急忙解释道:他投军后一路北上至抵寇城,不日便立下奇功,斩杀鞑虏千余人,威震边疆。现已被圣上擢升为从三品游击将军,兼封三品爵一等奉国将军,赐云骑尉衔!
话音未落,林黛玉与雪雁等人已惊呼连连。
实在难以置信!
贾铭竟能阵斩千名鞑虏,更获封如此显赫的官爵!
贾琏如遭雷击,颤声道:这...这绝无可能!凶残鞑虏岂是他能对付的?就凭他?
事实如此,由不得你不信。
凤姐语气淡漠。
提及官爵时,她心里更觉酸涩。
看着碌碌无为的丈夫,较之贾铭简直云泥之别!
连带自己也脸上无光!
唉!
若当初嫁的是贾铭,此刻便是子爵夫人,身负超品诰命了吧?
这念头乍现,惊得凤姐心头猛颤:我怎会这般胡思乱想?......
她慌忙摇头,企图驱散这荒唐念头。
......
贾琏神色阴沉得可怕:“照这么说,他竟和大老爷爵位相当了?还有实权在手。”
心中更觉憋闷!
自己不过是个捐来的从六品虚职!
既无实权也无地位!
连个爵位都没有!
年纪还比贾铭大几岁!
论出身更是天差地远!
这般看来——
自己简直连饭桶都不如!
先前还嘲讽贾铭中看不中用,如今反倒成了笑柄!
当下,贾琏脸色忽青忽白,面目扭曲得骇人。
迎春被吓得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幸得司琪搀住。
凤姐、李纨、黛玉等人见状,皆是一惊。
探春暗自痛快,却也不愿多言,免得激怒贾琏。
偏在此时,又有人冷笑开口——
“那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如今人家已是超品子爵!正三品参将!”
这话犹如利刃,直戳贾琏痛处!
贾琏怒目而视,却见说话之人年纪尚小——
虽未长成,却已眉眼如画,唇红齿白。一袭粉裙衬得肌肤胜雪,乌发如墨,灵动的双眸透着倔强。
面对贾琏的瞪视,她毫不退让:“怎么?琏二哥比不过人,要拿我出气?”
贾琏一见是她,顿时泄了气,苦笑道:“四妹妹啊……”
原是宁国府的惜春,素来口冷心冷,惯会说刺心话的。
凤姐见状,赶忙在后面呼喊。
可琏二爷头也不回,径直离去。
……
凤姐忍不住对惜春抱怨:“四姑娘,你何必说那么多?老太太还等着见他呢。”
惜春反问:“我讲的不是实话?方才可是琏二哥自己要细问的。”
凤姐哑口无言。
只怪贾琏太过窝囊!
若有贾铭一半能耐,
哪会狼狈至此?
凤姐心里一阵烦闷。
黛玉冷眼瞧着,
对三春姐妹的脾性略知一二。
但她更在意的是贾铭——
为何他竟能连升参将、子爵?
眼下气氛尴尬,
她只得暂压疑问,
打算日后再探个明白。
李纨见情形不对,打圆场道:
“别在廊下耽搁了,老太太该等急了,快领林妹妹过去吧。”
凤姐回神:“正是呢,咱们走吧。”
“嗯。”
【4
黛玉到了贾母房中,
自是祖孙相拥,泪眼婆娑。
对这位外孙女,
贾母满心欢喜,
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恰在此时,宝玉匆匆赶来。
一见黛玉,
便似丢了魂般呆立原地。
黛玉神色如常,
并未多加留意。
贾母亦未察觉异样。
这时候才想起问:“琏儿去哪儿了?”
凤姐脸色不太好看。
感觉有些下不来台。
李纨简单解释道:“因为贾铭的事,他有点激动,先回屋休息了。”
“贾铭?他回京了?”贾母很是意外。
最近时常听到人提起贾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