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刚被太阳晒成水汽，胖子就拎着个竹篮冲进院子，竹篮把手还缠着圈红绳——是王婶家小孙女编的，说是能带来好运。“走走走，采蘑菇去！”他把竹篮往吴邪怀里一塞，“王婶说后山的松树林里出了新菌子，鲜得能鲜掉眉毛！”
吴邪掂了掂竹篮，篾条编得细密，边缘还留着淡淡的竹香。“小哥，去不去？”他转头问正在给丝瓜藤搭架子的张起灵，对方手里的竹竿刚架到墙头，闻言回头，阳光顺着他抬手的动作滑过手腕，露出道浅浅的旧疤——是当年在蛇沼被野鸡脖子划伤的。
“去。”张起灵放下竹竿，顺手拿起墙角的砍刀别在腰后，“带把刀。”
“采个蘑菇带啥刀？”胖子不以为然，“难道还怕蘑菇成精？”话没说完，就被吴邪塞了顶草帽，“戴上，小心晒脱皮。”
后山的松树林里积着层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乎乎的，像铺了层天然地毯。空气里混着松脂香和泥土的潮气，偶尔有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洒下铜钱大的光斑。胖子眼尖，刚进林子就指着棵松树根喊：“看！那儿有一窝！”
一簇浅棕色的蘑菇顶着圆帽，菌褶嫩得发白，确实新鲜。吴邪刚要伸手摘，就被张起灵拉住。“这个不能吃。”他拨开蘑菇根部的土，“颜色太浅，伞盖边缘发卷，有毒。”
“不是吧？”胖子凑近了看，“长得挺乖的啊。”
“越乖越要小心。”张起灵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王婶给的识别图，“看这个，要伞盖厚实、菌褶呈米黄色的。”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簇，“像那样的。”
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那蘑菇果然长得敦实，伞盖边缘整齐，根部还沾着湿润的黑土。他刚摘下一朵，就听见胖子“哎哟”一声，回头一看，这家伙正对着棵大树龇牙咧嘴——原来他想摘树洞里的菌子，被树枝勾住了头发。
“笨死了。”吴邪笑着走过去帮他解，手指刚碰到头发就顿住了，“胖子，你这头发该剪了，跟杂草似的。”
“要你管，”胖子嘟囔着，“这叫艺术家的不羁。”话没说完，又被张起灵扔过来的树枝打了下后脑勺，“小心蛇。”
林子里确实有蛇，不过都是无毒的草蛇，张起灵用树枝挑着扔到远处时，吴邪发现他挑蛇的手法很特别，手指捏着树枝中段，手腕轻轻一抖，蛇就顺着惯性飞了出去，既不会伤到蛇，也不会被蛇咬到。“你这手艺哪学的？”吴邪好奇。
“以前在雨林，”张起灵把一朵特大的蘑菇放进吴邪的竹篮，“跟当地人学的。”
不知不觉间，竹篮里已经装了小半篮。吴邪蹲在溪边洗手，看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张起灵身上，他正专注地翻检着刚摘的蘑菇，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巴乃的湖边，这个人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做着事，却总能让人莫名心安。
“发什么呆？”张起灵走过来，把一捧白胖的蘑菇放进他篮里，“够了吗？”
“够了够了，”吴邪起身，手腕被他拉了一把——原来他身后有块松动的石头，差点踩空。“谢了啊小哥。”他有点不好意思。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帮他把竹篮的背带往上提了提，免得勒肩膀。胖子提着篮子从后面跟上来，气喘吁吁：“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老偷偷摸摸秀恩爱？胖爷我这一肚子蘑菇都快酸成醋了。”
“谁秀恩爱了？”吴邪反驳，却看见自己的竹篮里多了好几朵最大的蘑菇，显然是张起灵塞进来的，脸颊不由得有点热。
回到院子时，王婶正在晒辣椒，红通通的一串挂在屋檐下，像串小灯笼。“采这么多啊？”她笑着接过竹篮，“正好，中午做个蘑菇炖鸡，再炒个菌子炒蛋。”
胖子一听有肉吃，立刻眉开眼笑：“还是王婶疼我！”
“就你嘴甜。”王婶点了点他的额头，“去，把蘑菇洗干净，根部的泥多冲两遍。”
洗蘑菇的活儿落在了吴邪和张起灵身上。两人蹲在溪边，水流哗啦啦地淌过石头，把菌柄上的泥土冲得干干净净。吴邪洗着洗着，突然觉得手背有点痒，一看，是张起灵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他心里一动，故意往旁边挪了挪，结果对方也跟着挪了挪，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小哥，”吴邪憋笑，“你故意的吧？”
张起灵低头洗着蘑菇，耳朵尖有点红：“没有。”
胖子端着盆路过，正好看见这一幕，立刻嚷嚷：“王婶！有人洗蘑菇都不忘占便宜！”
“洗你的菜去！”吴邪抓起把水泼他，结果没泼到胖子，全溅在了张起灵身上。
张起灵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嘴角却扬着浅浅的笑意。他伸手，用指腹擦掉吴邪脸颊上的水珠，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阳光落在溪面上，碎成一片金箔，晃得人眼睛发花，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中午的蘑菇炖鸡香气飘满了院子，胖蘑菇吸饱了鸡汤，咬一口能爆出汁来，鲜得吴邪差点把舌头吞下去。“王婶，您这手艺，开饭馆绝对火！”他边吃边说。
“老了，折腾不动喽。”王婶笑着给张起灵夹了块鸡腿，“多吃点，看你瘦的。”
张起灵把鸡腿夹给吴邪，自己夹了块蘑菇：“他瘦。”
“嘿，这还护上了！”胖子拍着桌子，“我宣布，从今天起，我是你们俩的头号粉丝！”
吴邪嘴里的鸡肉差点喷出来，看了眼张起灵，对方正低头喝汤，耳根却红得厉害。窗外的丝瓜藤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窗台，几片新叶在风里轻轻晃着，像在偷看这屋里的热闹。
饭后，胖子挺着肚子躺在竹椅上消食，手里把玩着吴邪的手机：“哎，吴邪，拍卖会的邀请函发来了，霍家那丫头还挺客气，说给留了最好的位置。”
吴邪凑过去看，屏幕上是霍秀秀发来的信息，附带一张人面纹青铜镜的照片，镜面虽然有些斑驳，但上面的纹路确实和七星鲁王宫见过的有些相似。“有点意思。”他摸了摸下巴，“看来得好好准备下。”
张起灵坐在旁边擦刀，闻言抬头：“需要准备什么？”
“比如……”吴邪故意拖长音，“穿什么衣服？总不能还穿这破t恤吧？”
胖子立刻接话：“我知道镇上有家裁缝铺，手艺不错，让他给你们做两套西装？保证帅炸！”
张起灵擦刀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耳根的红又深了些。吴邪看着他，突然觉得，比起拍卖会的青铜镜，还是看这个人不好意思的样子更有趣。
夕阳把院子染成橘红色时，吴邪坐在门槛上，看张起灵把晒好的辣椒收进筐里，动作慢悠悠的，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他突然想起解雨臣的话，说他们是把日子过成了诗。其实哪需要什么诗，只要身边有这个人，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这就够了。
“小哥，”吴邪喊他，“明天去镇上做西装不？”
张起灵回头，晚霞落在他眼里，亮得像盛了星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