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杂役区。
往日里散漫喧嚣的广场，今日却肃穆异常。一座临时搭建的丈许高擂台矗立中央，台下黑压压挤满了数百名灰衣杂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渴望——一年一度的杂役大比，开始了。
这是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前十名可获得丰厚丹药奖励，而前三甲，更是能直接晋升为外门弟子，脱离这劈柴挑水、灵气稀薄的苦役之地。
高台上，几位外门执事正襟危坐，神色淡漠地俯瞰下方。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每年一度的例行公事，杂役中的争斗，如同蝼蚁互搏，难入法眼。
江尘静静站在人群边缘，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与周围激动的人群格格不入。他目光平静，体内那丝新生的《滴水劲》如同溪流，在特定的脉络中缓缓运转，滋养着伤势，同时熟悉着这全新的力量体系。
“下一个，李四对王五！”裁判高喊。
两名杂役跃上擂台，拳来脚往，打得不亦乐乎，玄气（更多的是粗糙的内力）碰撞，引得台下阵阵喝彩。但在江尘眼中，他们的动作满是破绽，发力粗糙，对力量的运用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
他的目光，越过擂台，落在了对面人群前方。那里，一个身材壮硕、穿着明显好于普通杂役的少年，正抱着双臂，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正是赵虎。他身旁，吊着胳膊的王莽正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目光不时怨毒地扫向江尘。
赵虎感受到江尘的视线，扭头看来，眼神碰撞，空气中仿佛迸射出无形的火花。他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嚣张跋扈。
江尘收回目光，内心古井无波。跳梁小丑，不足挂齿。他更在意的是，通过这场大比，验证和完善自己的《滴水劲》。
“下一场，江尘对张强、李立！”裁判的声音再次响起。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张强、李立，正是王莽的另外两个跟班。不少人目光投向江尘，带着同情或幸灾乐祸。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赵虎的安排，要在擂台上名正言顺地废掉江尘。
江尘面无表情，一步步走上擂台。
张强、李立对视一眼，眼神凶狠。他们得了赵虎的吩咐，绝不能让江尘好过。
“开始！”
裁判话音刚落，两人便一左一右，如同饿狼般扑向江尘。他们吸取了王莽轻敌的教训，没有硬碰，而是施展粗浅的身法，试图游斗，寻找机会。
然而，在江尘的“武祖之眼”下，他们的动作慢得如同蜗牛，轨迹清晰可见。
江尘脚步不动，身体却如同风中柳絮，随着两人攻击带起的气流轻轻摆动。
张强一拳打向江尘面门，却感觉拳头仿佛陷入了滑腻的油脂，力道被引向一旁。李立一脚侧踢，眼看就要踹中江尘腰眼，却见江尘腰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扭，脚风擦着衣角掠过。
《柔柳劲》！并非主动闪避，而是感知气流，顺势卸力，如柳条拂风，柔弱无骨。
两人连续攻击十余招，竟连江尘的衣角都没碰到，自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气息有些紊乱。
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那个无法修炼、任人欺凌的江尘？
赵虎脸色阴沉下来。
“废物！”他低骂一声。
台上，江尘似乎觉得试探已经足够。在张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他右手食指如同鬼魅般点出，无声无息，正中张强胸口膻中穴。
《滴水劲》！高频震荡，透体而入！
张强身体猛地一僵，只觉得一股尖锐的力量钻入体内，瞬间打散了他提聚的内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一时竟无法起身。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尘左手如法炮制，点向李立的肩井穴。
李立骇然欲退，却哪里快得过江尘蓄势已久的一指？
“噗！”
同样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响，李立步了张强后尘，倒地抽搐。
全场寂静！
一招！不，确切地说是一人一指，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两个身手不错的杂役！
裁判愣了片刻，才高声宣布：“江尘胜！”
台下哗然，再看向江尘的目光，已充满了惊疑和敬畏。
江尘看也没看地上的两人，径直走下擂台。他对《滴水劲》的效果有了更清晰的认知——穿透力强，擅长破防、打穴、截断气息，但对总量消耗不小，需精准控制。
“下一个，江尘对赵虎！”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场大比，似乎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数。
赵虎冷哼一声，纵身跃上擂台，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显示其下盘根基不俗。他体内玄气运转，体外隐隐泛起一层淡黄色的光芒，如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土甲。
“是《厚土诀》！赵虎竟然练成了外门弟子才能修炼的《厚土诀》！”
“虽是黄阶下品，但防御力惊人，据说能硬抗寻常刀剑！”
“江尘那指法虽怪，怕是破不开赵虎的防御了！”
台下议论纷纷，几乎无人看好江尘。功法的品阶差距，在他们看来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赵虎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声响，狞笑道：“江尘，没想到你这废物还真有点邪门。不过，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我会一寸寸打断你的骨头，让你知道，杂役就是杂役，永远别想翻身！”
江尘依旧沉默，只是默默调整呼吸，体内《滴水劲》与《柔柳劲》同时运转，一攻一守，一刚一柔，气息愈发内敛深沉。
“给我躺下！”赵虎大吼一声，不再废话，整个人如同蛮牛冲撞，一拳轰向江尘。拳风呼啸，带着土石般的沉重感，显然动了真怒，要将江尘一击重创。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拳，江尘没有选择硬接。他脚下步伐变幻，如同灵猿跃涧，又似柳丝拂风，正是初步融合了《灵猿九跃》与《柔柳劲》的步法，间不容发地避开了拳锋。
“躲？我看你能躲到几时！”赵虎拳势一变，化拳为掌，横扫千军，笼罩江尘周身大穴。淡黄色的玄气覆盖手掌，威力更增。
江尘身形再变，如游鱼摆尾，于方寸之间腾挪闪避，将《鱼龙变》的灵动初步展现。同时，他并指如剑，不断点向赵虎周身关节、穴窍。
“噗！噗！噗！”
《滴水劲》落在赵虎的淡黄色玄气护罩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声音。每一次点击，都让那护罩微微荡漾，却未能立刻穿透。
“哈哈哈！没用的！你的指力，破不了我的《厚土诀》！”赵虎狂笑，攻势愈发猛烈，“等我抓到你，定要你生不如死！”
台下众人见状，纷纷叹息。果然，境界和功法的差距，不是取巧能弥补的。
江尘面色不变，眼神依旧冷静如冰。他能“看”到，每一次《滴水劲》的点击，并非全然无效。那高频震荡的力量，虽然大部分被玄气护罩抵消，但仍有一丝渗透进去，并且在赵虎的同一部位不断累积、叠加。
赵虎体内的气血，在这一次次细微的震荡下，已经开始出现紊乱的迹象，玄气运转也不再如最初那般流畅。只是他自身尚未察觉，或者说，不愿承认。
“水滴，石穿。”江尘心中默念功法总纲，攻击越发迅疾、精准。他不再追求分散攻击，而是将绝大部分《滴水劲》，都集中点向赵虎的胸口膻中穴附近。
那里是气血交汇之处，也是《厚土诀》玄气运转的一个节点！
一次，两次，三次……
当第九缕《滴水劲》如同执着的雨滴，精准地落在同一个位置时，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从赵虎体内传出。
他体表那层淡黄色的玄气护罩，如同被石子击中的琉璃，以胸口那一点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溃散！
“什么？！”赵虎脸上的狂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他感觉胸口如同被一柄无形重锤狠狠砸中，凝聚的玄气瞬间崩散，气血疯狂逆冲！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边缘，挣扎了两下，竟一时无法爬起。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那道傲然而立的青衫身影。
破了！江尘竟然真的破了《厚土诀》的防御！以杂役之身，击败了修炼外门功法的赵虎！
裁判怔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用带着震撼的声音高喊：
“此战，江尘胜！”
短暂的寂静后，广场上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
“赢了！江尘赢了！”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功法？竟然能破开《厚土诀》！”
“怪物……这家伙是个怪物！”
江尘缓缓收回手指，感受着体内几乎消耗殆尽的《滴水劲》，以及对“叠加穿透”之理的更深层次领悟。这一次，他不仅赢了，更验证了自己道路的正确性。
他没有理会台下的喧嚣，也没有去看面如死灰的赵虎，目光平静地转向高台。
一位一直闭目养神的外门执事，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落在江尘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杂役江尘，”执事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全场嘈杂，“晋升外门弟子。赏，凝气丹三枚。”
一枚白玉瓷瓶被弟子送到江尘手中。
江尘握紧瓷瓶，微微躬身：“谢执事。”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欢呼或嫉妒的人群，投向了外门那片更加广阔、灵气也更加充裕的山峦。
杂役生涯，至此终结。
他的武道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