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梦瑶于天衍宗内声望达到顶峰,与北斗剑宗少宗主慕清弦初识,着手经营混沌峰与万象楼,看似前途一片光明之际,远在数百万里之外,一片被修真界视为绝地、终年笼罩在化不开的浓稠魔气之中的深渊——九幽魔渊 的最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光,只有永恒的黑暗。魔气浓郁到化为粘稠的液体,在虚空中缓缓流淌,腐蚀着一切生灵。刺骨的阴寒足以冻结金丹修士的元神,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腐臭以及无数怨魂哀嚎混合的恐怖气息。此地,乃是魔道巨擘幽水魔尊 的一处行宫所在。
一座巍峨耸立、由无数惨白骷髅堆砌而成的巨大祭坛,如同蛰伏的巨兽,矗立在魔渊中央。祭坛周围,翻滚的魔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魔影跪伏,发出无声的敬畏嘶鸣。祭坛顶端,一道幽蓝色的身影正盘膝而坐,正是重伤遁逃至此的柳依依。
此时的她,与昔日那个娇艳明媚的“幽水仙子”判若两人。原本光滑如玉的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隐隐透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娇艳的红唇干裂,嘴角残留着漆黑的血痂。最骇人的是她的双眼,那双曾勾魂摄魄的眸子,此刻彻底化作了两潭深不见底、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竖瞳,其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毒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她周身魔气虽然依旧汹涌,却极不稳定,时而狂暴外泄,冲击得周围骷髅祭坛咯咯作响,时而又急剧内敛,仿佛要将她自身也吞噬殆尽,气息在金丹中期与跌落的边缘剧烈波动着。显然,天衍宗一战,云梦瑶联合众长老的那一击,让她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道基创伤,能逃回此地,全靠魔尊秘法吊住性命。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端痛苦的嘶吼从她喉中挤出,她身体剧烈颤抖,体表不时有魔气失控地窜出,撕裂本就破损的幽蓝魔裙,留下新的焦黑伤痕。她在强行压制伤势,但那股蕴含时空之力和浩然正气的破坏性能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的魔魂与道基。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悬浮在面前的一面巨大的黑色水镜。镜面光滑如墨,此刻正清晰地反复映现着天衍宗广场上空,那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幕——云梦瑶如何在她志在必得的“幽泉贯日”下“踉跄”后退,如何在她最得意、最松懈的刹那,爆发出那诡异的、令时空都为之凝固的力量!如何在她被短暂定住的瞬间,被天衍宗宗主等人的合力一击重创!
每一次回放,都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云!梦!瑶!” 柳依依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扭曲,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怨毒,“贱人!废物!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能拥有混沌道体!凭什么你能得到时空传承!凭什么你能一次次踩在我头上!我不服!不服——!”
她状若疯魔,五指如钩,深深抓入身下由头骨砌成的地面,留下五道深深的沟壑。失败的耻辱,道基受损的恐惧,以及对云梦瑶那逆天机缘的疯狂嫉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智。
柳依依心道: “时空法则!那是连师尊都渴望触及的无上大道!她一个筑基期的废物,何德何能?!还有那混沌道体……万古罕见的体质,本该是属于我的!是我的!如果不是她,获得这一切荣耀、站在巅峰的人应该是我!我要夺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来!”
癫狂的发泄之后,是更深的冰冷与决绝。她眼中疯狂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极端阴狠。
“时空法则……飞升台……” 她喃喃自语,这两个词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她混乱的气息都暂时平复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至极的光芒。她挣扎着爬起身,对着空无一物的祭坛前方,艰难地跪下,以头触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嘶声道:“师尊!弟子柳依依,恳求师尊恩准,传我《九幽噬天诀》!弟子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获得力量,诛杀云梦瑶,为师尊寻得飞升台之秘!”
祭坛上空,浓郁的魔气一阵翻涌,缓缓凝聚成一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浩瀚如渊、令万物战栗的恐怖威压的魔影。魔影的面容无法看清,唯有一双漠然、古老、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的眸子,如同两轮幽暗的太阳,俯视着跪伏的柳依依。正是幽水魔尊的一缕意念化身。
“依依,” 魔尊的声音响起,如同万载玄冰摩擦,不带丝毫感情,“你道基已损,魔魂受创,强修《九幽噬天诀》,需承受万魂噬心、魔火焚身之苦,十死无生。即便侥幸成功,亦可能心智迷失,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永堕无间。你,确定无悔?”
魔尊的话语,字字如刀,揭示着那禁忌魔功的恐怖。
柳依依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恐惧,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恨意与野心淹没。她猛地抬头,额头已然磕破,流出漆黑如墨的血液,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显得狰狞可怖。
“弟子无悔!” 她声音尖利,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云梦瑶不死,弟子道心难安!飞升台之谜,关乎师尊大道,亦关乎我魔道一统寰宇之伟业!弟子纵魂飞魄散,亦要搏此一线生机!求师尊成全!”
柳依依心道: “痛苦?迷失?比起被云梦瑶永远踩在脚下,比起无法获得至高力量的煎熬,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得到力量,只要能杀了她,只要能找到飞升台,成为魔道至尊,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祭坛上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魔气翻滚的呜咽声。那双重瞳般的魔眼,冷漠地审视着柳依依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波动,每一分执念。
片刻后,魔尊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善。既然你道心如此坚定,本座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一道精纯至极、色泽暗金、仿佛由无数细密魔纹构成的本源魔气,自魔影指尖射出,瞬间没入柳依依的眉心!
“呃啊啊啊——!”
柳依依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了炼狱油锅!那本源魔气霸道无匹,疯狂冲刷、撕裂着她本就受损的经脉和魔魂,同时,一股庞大晦涩、充满了吞噬、毁灭、掠夺意志的信息洪流——《九幽噬天诀》的完整法门,以及一些关于上古秘辛的碎片,强行烙印进她的识海!
她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归墟海眼)……看到了一座巍峨耸立、通往未知之地的古老石台(飞升台)的模糊影像……看到了关于混沌道体与飞升台之间某种神秘联系的只言片语……
这些信息碎片,让她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顶点!
她蜷缩在祭坛上,剧烈地抽搐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蠕动,七窍中不断溢出黑色的魔血,原本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得如同恶鬼。但她死死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怨恨和野心,疯狂地运转起刚刚得到的《九幽噬天诀》!
祭坛周围,无数跪伏的魔影仿佛受到了召唤,发出兴奋的嘶嚎,化作一道道精纯的魂力,被强行抽离,涌入柳依依体内,成为她修炼魔功的第一批养料!她的气息在痛苦中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攀升、变异,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吞噬属性。
她并不知道,她渴望寻找的、关乎飞升台秘密的下一块拼图——那张黑色残图,已然落入了她恨之入骨的宿敌云梦瑶手中。
一场围绕飞升之秘、宿命纠缠的更大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而柳依依,正以抛弃一切为代价,踏上了一条件更加黑暗、更加极端的复仇与力量追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