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数十双幽蓝瞳孔的注视下,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消灭异常个体……回收‘钥’之载体……”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圆形厅堂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敲击在“渡鸦号”薄弱的装甲板上,也狠狠砸在“旅鸫”和“牧羊人”的心头。墓穴的亡灵已然苏醒,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指令。
那两个率先踏出维生舱的“船员”,动作起初僵硬如提线木偶,但每一步落下,其身体表面的幽蓝光络便明亮一分,步伐也迅速变得协调而充满非人的力量感。它们没有携带任何可见的武器,但双手指尖缭绕着的、扭曲光线的能量波动,散发着比任何枪炮都更危险的气息。
“渡鸦号”的引擎处于最低功耗的待机状态,贸然启动加速不仅需要时间,更可能被瞬间判定为敌对行为,招致更猛烈的攻击。他们被困在了这间巨大的墓室厅堂中。
“旅鸫”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武器发射钮上,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的。“牧羊人”则死死盯着中央那个光芒愈盛的几何光体,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医疗椅上状态诡异的“雨燕”,大脑疯狂运转。
“雨燕”眉心的烙印与几何光体之间的共鸣越来越强,他嘴唇无声开合,更多的意识碎片断断续续地传来:
【……防御协议……基于‘彼岸’最高安全条例……识别……非授权生命信号……】
【……能量核心……在光体下方……基座……是弱点……也是……钥匙孔……】
【……不能硬抗……需要……欺骗……或……共鸣……】
欺骗?共鸣?和这些没有生命的亡灵?还是和那个冰冷的光体?
就在第一个“亡灵船员”距离“渡鸦号”不足十米,抬起闪烁着幽蓝能量的手,即将发起攻击的千钧一发之际——
“牧羊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她猛地扑向通讯控制台,不是对外发送信息,而是将“渡鸦号”接收到的、之前“雨燕”散发出的那些与“寂静之墙”相关的、极其微弱的和谐共鸣频率,经过最大限度的放大和过滤,通过飞船的外部扬声器,定向朝着中央的几何光体播放了出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身份验证的尝试?或者说,一种卑微的示好与证明?
嗡——
一股奇异的、充满宁静祥和意味的波动,以“渡鸦号”为中心扩散开来。这频率与整个厅堂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如同在血腥战场上突然响起的安魂曲。
效果是立竿见影且出人意料的!
那两名逼近的“亡灵船员”的动作猛地一滞!它们眼中燃烧的幽蓝火焰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内部的识别系统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逻辑冲突!它们抬起的手悬在了半空,攻击姿态保持着,却迟迟没有落下。
就连中央的几何光体,其旋转速度也明显放缓,散发出的光芒中,那冰冷的敌意似乎减弱了一丝,多了一丝……疑惑?或者说……检索?
“有效!” “牧羊人”低呼,但脸色依旧凝重,“但这频率太弱了!而且不完整!撑不了多久!”
果然,仅仅几秒钟后,“亡灵船员”眼中的幽蓝火焰重新稳定下来,敌意再次攀升,甚至比之前更甚!它们似乎识别出这频率只是拙劣的模仿,而非真正的“通行证”!
“不行!它们要攻击了!” “旅鸫”怒吼,手指就要按下发射钮。
“等等!” “牧羊人”厉声阻止,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雨燕”,“还有一个办法!更冒险的办法!”
她快速对“旅鸫”说道:“‘雨燕’的‘钥’是真正的‘彼岸’造物,它与光体的共鸣是天然的!如果能引导他的意识,主动与光体进行深度连接,或许能暂时‘覆盖’或‘欺骗’防御协议,为我们争取时间,甚至找到关闭它的方法!”
“引导?怎么引导?他现在这个样子!” “旅鸫”看着意识不清的“雨燕”,觉得这个计划简直异想天开。
“用这个!” “牧羊人”从控制台下拿出一个连接着线缆的、布满神经感应贴片的简陋头环——那是飞船上用于紧急情况下与外部设备进行基础意识交互的装置,通常用于机械维修,“我把这个接在他身上,尝试将他的脑波活动与飞船系统连接,再通过飞船的放大器,将他的‘共鸣’信号增强后投射向光体!但需要有人保护我,并且……祈祷他的意识能在连接中保持主导,而不是被光体彻底同化!”
这是将“雨燕”当成一件活体工具,风险极高!
没有时间犹豫了!第一个“亡灵船员”的能量攻击已经蓄势待发,幽蓝的电弧在指尖噼啪作响!
“旅鸫”一咬牙:“我掩护你!快!”
他猛地打开舱门(仅容一人通过),举枪对准外面的“亡灵”,虽然知道作用不大,但至少能吸引注意力。
“牧羊人”则迅速将神经感应头环戴在“雨燕”的额头,将线缆连接到控制台。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能量波动,猛地从“雨燕”身上爆发出来!他身体剧烈一震,眉心的烙印光芒大盛,几乎要透体而出!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中不再是混沌,而是倒映出无数流动的、复杂的幽蓝数据流!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痛苦与某种极致运算负荷的低吼。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带着“雨燕”独特意识印记(尽管已被“钥”严重改造)和“彼岸”本源频率的共鸣波,通过飞船放大器,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地撞向了中央的几何光体!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几何光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光芒剧烈地荡漾、扭曲!整个厅堂的能量场都随之震动!那两名“亡灵船员”如同断了电的机器人,动作瞬间僵直,眼中的幽蓝火焰急剧黯淡,身体表面的光络也变得明灭不定!
防御协议,被干扰了!
“成功了?!” “旅鸫”又惊又喜。
但“牧羊人”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她面前的监测屏幕上,“雨燕”的脑波活动曲线变成了一团疯狂燃烧的烈焰!代表其“自我意识”的波形区域正在被另一种更庞大、更冰冷的集体意识流快速侵蚀和覆盖!
“不……不对!”她失声惊呼,“不是他在控制共鸣……是那个光体……是‘回响’本身的意识……在反向吞噬他!它在通过连接,强行读取、同化他的‘钥’和他的意识!”
“雨燕”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脱离了医疗椅的束缚!他双眼中的数据流越来越快,嘴巴张开,发出一种混合了电子杂音和古老语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多重回响:
【……识别……高阶‘钥’之载体……意识结构……异常……存在‘墙’之印记……】
【……启动……深度分析……强制同步……融合……】
【……接入……‘回响’网络……成为……基石……】
他要被这个“回响之殿”同化了!成为它的一部分!
“阻止它!断开连接!” “旅鸫”目眦欲裂,调转枪口就要射击连接线缆。
“不行!强行断开他会立刻脑死亡!” “牧羊人”嘶吼,但她也束手无策!
就在这绝望之际,似乎是因为“雨燕”意识被深度侵入,与他意识深处最底层、属于林薇的那点残响产生了剧烈波动,一段更加清晰、却充满焦急的意念,猛地通过尚未完全中断的连接,传入了“牧羊人”的脑海:
【……融合……是陷阱!‘回响’已被……‘寂静之墙’的……阴影污染!】
【……真正的入口……不在控制核心……在……‘基石’之下……的……‘沉默之间’!】
【……用‘钥’的……初始频率……共鸣……基座左侧第三……符号……】
信息戛然而止!
“牧羊人”猛地看向几何光体下方的基座,果然在左侧看到了一排几乎被磨损的古老符号!第三个符号,依稀是一个螺旋线环绕着一个点的图案!
初始频率?什么是“钥”的初始频率?
她看向漂浮在空中、意识正在被吞噬的“雨燕”,又看看那冰冷的基座符号,一个大胆的猜想涌上心头——也许,不是通过“雨燕”现在的复杂状态,而是……模拟“钥”在最原始、最纯净状态下的频率?
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控制台前,开始手动调整共鸣波的输出参数,剔除所有后来吸收的杂质(死亡情绪、古神低语等),试图还原出“净化之钥”最本源的、或许是与林薇初次共鸣时的那种频率!
她能成功吗?能在“雨燕”被彻底同化前,打开那所谓的“沉默之间”吗?
而“沉默之间”里,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