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账簿翻 —— 雍正二年冬】
地窖里的寒气往骨头缝里钻。王鸿绪裹着两重毡袍,指尖在账簿上划过,纸页边缘的盐晶被体温烘得微微发潮,像撒了层细沙。这是本用桑皮纸做的密账,每笔 “免汇费” 记录都用盐晶水写就,常温下只见淡淡的白痕,得用火烤才能显真迹。
“掌柜的,这七笔不对劲。” 伙计举着油灯凑近,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账页上,“都是往乌兰布通汇的,那边现在是准噶尔的地盘,按规矩得加倍收汇费,怎么会免?”
王鸿绪捏住账页的边角,盐晶在灯光下泛着青白。他想起之前换马的事,蒙商巴图的羊皮袄上就有这盐晶的痕迹。“拿火盆来。” 他把账簿往铜盆上方悬着,火苗的热气舔过纸页,淡白的痕迹渐渐变黑 —— 是 “免汇费” 三个字,笔锋往右上斜,和张彪亲兵的字迹一个样。
更让人发毛的是地址。“乌兰布通?西营盘” 几个字在火烤下显形,王鸿绪的指尖突然发冷 —— 那是准噶尔的军马营,去年晋商的驼队就是在那被劫的,货箱上的茶砖碎末里,混着和这账簿一样的盐晶。
一、盐晶的字迹显
辰时的日头刚爬过帐顶,王鸿绪已烤出三页密账。每笔免汇费记录的日期都在 “茶银互换” 之后,收款人栏只写着 “蒙商”,却在备注栏藏着极小的盐晶印 —— 是范家常用的三铜钱,被火烤得发黑,像三个并排的疤。
“把巴图的画像拿来。” 他对伙计说。画像上的牧民正举着茶砖笑,指节的老茧里嵌着红铜屑,和上次异常票上的银线粉末成分一致。王鸿绪用朱笔在画像额头点了点:“这人不是普通牧民,你看他握砖的姿势,手指在盐晶处发力,是常年验票的习惯。”
账簿的夹层突然掉出张纸片,盐晶粘合的边缘被火烤开了。纸片上的字迹更淡,王鸿绪往上面呵了口气,水汽让字迹显出来:“三月初七,票号叁佰两,兑银人:蒙商巴图”—— 正是士兵用茶砖换马的前三天。
“他先用票子兑银,再用银买马,最后用马换茶砖。” 王鸿绪把纸片往账簿上拼,正好补上处空白,“这是循环套,既洗钱又摸底,看看茶砖在军中的流通量。”
伙计突然指着账页边缘:“掌柜你看,这空白处有印子!” 王鸿绪凑近看,果然有片淡墨痕,形状像个 “范” 字,被盐晶水盖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二、茶汁的暗记现
巳时的阳光斜斜照进密室,王鸿绪让伙计泡壶金骏眉。茶汤的琥珀色在粗瓷碗里晃,他蘸了点茶汁,往空白处的淡墨痕上抹 —— 这是晋商查旧账的法子,茶汁能让被盐晶盖住的字迹显形。
奇迹发生了。淡墨痕遇着茶汁慢慢变深,“范记” 两个字清晰地浮出来,笔锋和范家旧账上的一模一样。王鸿绪的指尖停在 “记” 字的竖钩上 —— 那里有个极小的弯钩,和太原假票上的 “荒” 字如出一辙。
“范家余党和准噶尔勾上了。” 他把茶碗往桌上顿,茶汤溅在账页上,“巴图只是幌子,背后是范家在操纵,他们想借茶砖把准噶尔的人送进营地。”
密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赵德发捧着块茶砖进来,砖面的盐晶沾着红铜屑:“在巴图换马的地方找到的,砖缝里有这个。” 他指着砖心的暗格,里面藏着半张汇票,密押诗是 “辰宿列张”,金额处写着 “伍佰两”。
王鸿绪把汇票往账簿上对,金额和免汇费记录正好对上。“他们用范家的旧密押开假票,兑银后买物资,再用物资换茶砖,最后把茶砖运给准噶尔。” 他突然明白,“茶砖不仅是货币,还是通行证,带着范家的暗记,准噶尔的人才能认。”
茶汁在账页上晕开,“范记” 两个字周围又显出些小字,是 “北平?西巷”—— 正是太原假票案里范家余党的窝点,看来这张网从北平撒到了肃州,比想象的还大。
三、账簿的流向追
未时的风从密室的窗缝钻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王鸿绪把七笔异常记录按日期排开,发现每隔五天就有一笔,正好和准噶尔的驼队往来频率吻合。“他们在按周期送货。” 他用红笔在账页上画圈,“下一笔该是今天。”
伙计突然想起什么:“今早有个蒙商来兑银,说要换茶砖,地址就是乌兰布通!” 王鸿绪抓起磁石往密室外走:“去看看,这人肯定和巴图是一伙的。”
分号的柜台前,个戴毡帽的蒙商正举着汇票兑银。王鸿绪假装验票,指尖在对方的袖口蹭了蹭 —— 沾着茶砖末,和 “范记” 账簿上的茶汁成分一样。“这票的密押不对。” 他把汇票往磁石上贴,盐晶章果然不显字,“是假的。”
蒙商脸色大变,掀翻柜台要跑,却被赵德发按住。搜身时,从他怀里摸出块盐晶印,刻着三铜钱,和账簿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巴图让我来的,” 蒙商哆嗦着说,“他说换够十块茶砖,就能换红铜。”
王鸿绪把印往账簿上盖,正好和空白处的淡墨痕重合。“你们的红铜哪来的?” 他往印上浇了点茶汁,铜绿遇茶发绿,“是准噶尔给的,还是范家藏的?”
蒙商的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声。但王鸿绪已经不需要答案了,他看着账簿上的 “范记” 和茶砖上的红铜,像看到两条毒蛇缠在一起 —— 范家想借准噶尔的手报复晋商,准噶尔想借范家的商路运物资,而这盐晶账簿,就是他们勾结的铁证。
四、空白的杀机藏
申时的日头开始西斜,王鸿绪把账簿锁进盐晶匣。匣底的解县盐粒吸走了账页的潮气,却吸不走字里的寒意。他突然发现最后一页有处更大的空白,茶汁抹上去没显字,火烤也没痕迹,像是故意留的。
“用盐水试试。” 赵德发递过碗盐水。王鸿绪蘸了点往空白处抹,盐粒慢慢渗入纸页,竟显出个地图轮廓 —— 是肃州营的布防图,粮仓和马厩的位置标得清清楚楚,旁边用盐晶写着 “初七”。
“他们要在初七动手!” 王鸿绪的手按在刀柄上,“用茶砖引开守卫,再里应外合抢粮仓。” 他突然想起张彪的亲兵总在粮仓附近转悠,袖口沾着的茶砖末和这账簿上的一模一样。
伙计进来报,说年羹尧的副将张彪求见,手里捧着盒茶砖,说是 “孝敬掌柜的”。王鸿绪往窗外看,张彪的身影在帐外晃,腰间的玉佩反射着光 —— 三铜钱在阳光下像三颗要炸的火星。
“把账簿藏进砖缝。” 王鸿绪把盐晶匣塞进茶砖堆,“就说我在验新砖,让他进来。” 他往手上抹了点茶汁,好随时能显形账簿上的字,“该会会这位‘自己人’了。”
张彪进来时,茶砖的香气飘得满室都是。他把茶盒往桌上推,盐晶在砖角闪得刺眼:“王掌柜的茶砖好生意,连准噶尔都想要,不如咱们合作,赚笔大的?”
王鸿绪盯着他的玉佩:“张副将知道‘范记’吗?” 张彪的脸瞬间白了,手指在茶盒上掐出红痕,匣子里的茶砖突然发出轻响 —— 是盐晶匣被碰了下,像在提醒里面的秘密。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起帐帘露出远处的烽燧。王鸿绪看见烽燧上的炊烟是三短一长 —— 是 “有敌” 的信号,而他手里的盐晶账簿,正藏着敌人是谁的答案。只是这答案背后,还有多少没被发现的空白,谁也不知道。
密室的油灯突然灭了,黑暗中,只有盐晶在账簿上泛着微光,像撒在纸上的星子,照亮了 “范记” 两个字,也照亮了初七那致命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