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睡个觉怎么又改天换地了?
新法则诞生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皇宫深处,正为九皇子谭浩准备登基大典的礼官们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为首的老礼官捧着那件用九天金线、深海鲛绡织就的龙袍,双手猛地一沉,再睁眼时,掌中哪还有什么威严皇袍,分明是一团灰扑扑、粗糙不堪的棉絮,仿佛刚从哪个农妇的旧棉被里扯出来。
他惊骇欲绝,以为自己中了邪术,可无论他如何揉搓,那团棉花就是棉花,再无半分灵气。
与此同时,钦天监内,负责重铸玉玺的阵法大师们面前的熔炉发出一阵诡异的嗡鸣。
炉中本已融为一体、赤金滚滚的玉石精华,竟如有了生命般自行蠕动起来,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缓缓塑成一只慵懒蜷缩、打着哈欠的狸猫形态,甚至还伸出金色的爪子挠了挠耳朵,随后便彻底凝固,任凭炉火如何炽烈,再无半点融化迹象。
宫门石阶之上,林诗雅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亲手布下的九重锁天结界,足以抵挡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此刻却在晨曦中如薄冰遇暖阳,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留下。
她不是没有感知到结界的消失,而是那消失的过程太过自然,仿佛它本就该在那一刻化为虚无,是天地至理的一部分。
她抬首,望着东方那轮刚刚挣脱地平线的旭日,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无力感。
一直以来,她都在以星辰仙宗真传弟子的身份,对抗这个世界的混乱与无序,可现在她才明白,不是她在对抗混乱,而是整个世界,正在主动绕着那个躺在床上不肯起身的男人,重新排列组合。
“召赵德全、霍斩敌,乾元密殿议事!”
林诗雅的声音冰冷而急促。
密殿之内,隔绝了天地万法,她手中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简却如活物般剧烈震颤,表面不断浮现出一行行猩红如血的古篆小字:“警告:‘强制’概念正在消散,‘命令’因果路径已断裂,人间律法根基进入不可逆退化阶段。”
赵德全这老太监浑身抖得像筛糠,霍斩敌这位沙场宿将也紧握刀柄,手心满是冷汗。
他们都明白这行字意味着什么——皇权、律法、乃至军令,一切建立在强制力之上的社会结构,都将彻底崩塌!
林诗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翻手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铜铃。
这是星辰仙宗用以沟通上界师门的至宝“引星铃”,只需轻轻一摇,便可引动师尊的一缕神念降临。
然而,当她催动灵力,准备摇响铃铛的刹那,那枚传承了万年的铜铃竟在她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斑驳铜锈,接着寸寸开裂,最终“噗”的一声,化作一捧毫无灵性的灰烬,从她指缝间簌簌滑落。
外力干预……被拒绝了!
一股更高层级的规则,正在排斥一切试图修正这种“异常”的力量!
林一向从容的林诗雅,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惶,但旋即被更为决绝的冷意取代。
她低声下令,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即刻启动‘守真盟’一级预案!对外宣称,九皇子于登基前夜顿悟天道,已入死关,不日将以无上之姿登基为帝。散布流言,就说他已获天命认可,我等皆是遵其闭关前的法旨行事。同时,全面封锁京城所有飞舟与传送符阵,严禁任何修士公开议论‘皇权失效’之事,违者,格杀勿论!”
赵德全颤巍巍地问:“仙子……可万一……万一九皇子殿下自己从寝宫里跑出来了呢?”
林诗雅的目光穿透殿墙,望向远处谭浩所在的寝宫,声音仿佛淬了冰:“那就让他做一场天下太平,万民臣服的美梦。”
当夜,谭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整个帝国高层最恐怖的噩梦。
他正优哉游哉地躺在自己寝宫的屋顶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啃着瓜子,一边看着底下大街上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举着火把游街。
人群声浪震天,高呼着“恭迎真龙天子”、“喜迎圣主归位”之类的口号。
谭浩听得直皱眉,气得一拍大腿:“吵死了!我又不是庙会请来舞狮子的,搞这么大阵仗干嘛!”
他越是心烦,四周就越是诡异。
突然,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锣鼓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不是人们停下了动作,他们依旧在张嘴呼喊,奋力敲锣,可就是发不出半点声响。
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寂静,连晚风拂过屋檐瓦片的呜咽声都被剥离。
谭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搞得一愣,他挠了挠头,看着底下无声狂欢的人群,忍不住嘀咕道:“这也太安静了……怪瘆人的。”
话音刚落,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按下,万家灯火骤然明亮了三分,街头巷尾小贩的叫卖声、孩童追逐的嬉笑声、远处耕夫敲打的梆子声……所有属于这座城市的鲜活声响,在同一时刻,尽数回归。
那恰到好处的喧嚣,驱散了方才的诡异,仿佛那场吞噬一切的静默,真的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无人知晓,就在谭浩嫌吵又嫌静的这一刻,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沙海深处,一块直插云霄、高达万丈的古老石碑,表面那句模糊的古神语——“唯汝开口,方得始终”,缓缓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缕比太阳还要璀璨的金色雾气从缝隙中缓缓渗出,在碑前凝聚成一个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
那身影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低语响彻这片无人禁区:“……他说不想干,那这天地之间,便再也无人能让他干。”
京城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绝对静默与瞬间喧哗切换的林诗雅,通过水镜术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她原本为自己“让他做梦”的计划感到一丝胜算,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能以一念剥夺、赋予整个世界概念的存在,又岂是区区幻术能困住的?
一种比绝望更深的寒意,开始在她心中蔓延。
原有的计划,已经彻底作废。
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