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缝里那滴血,顺着叶焚歌的指尖往上爬,停在掌心剑印的位置,轻轻一颤。
她没甩。
血像是认了主,自己缩成一点红斑,融进烙印的纹路里。紧接着,脚下地面传来低沉震动,那根断裂的铁链从门后延伸出去,深深扎进石阶缝隙,像一根活过来的血管,一路向下。
“它在拉我们。”萧寒盯着那链,声音压得极低。
“不是拉。”叶焚歌抬起脚,踩上那链,“是请。”
链子冰冷,却隐隐发烫,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正烧得厉害。
两人顺着铁链往下走,三百丈石阶湿滑如油,每一步都像踩在刚凝固的血块上。岩壁不断渗出黑液,滴答落在肩头,烫得皮肤发红。走不到十步,墙上符文就“啪”地自燃,烧出一瞬幻影——有披甲将士跪地叩首,有女子披发悬梁,还有个穿红袍的小孩,背对背站在火里。
叶焚歌看都不看,掌心血光一闪,火剑出鞘,剑锋一扫,幻影炸成灰烬。
“你这火……”萧寒瞥她一眼,“能控了?”
“昨晚梦里练的。”她冷笑,“前世自己留了张纸条:‘控火不控心,迟早变烧烤。’我寻思着,总不能真把自己烤了。”
萧寒没接话,残剑点地,寒气凝出薄冰,在石阶上留下一道道白痕。一火一冰,交替前行,像是在地底画出一条活路。
越往下,空气越闷,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忽然,前方岩壁“咔”地裂开一道缝,翡翠色的液体喷了出来,落地就燃,青焰腾起半人高,烧得石头“滋滋”冒泡。
“毒火?”叶焚歌退半步。
“是毒液,遇空气自燃。”萧寒横剑挡在她身前,冰盾刚成,几滴毒液溅上,瞬间腐蚀,冰层裂开蛛网纹。
叶焚歌眯眼,火剑一挑,火焰呈扇形扫出,迎上毒火。两火相撞,竟没炸开,而是毒火被硬生生吞了进去,火剑上的青焰转瞬变红,像吃了什么好东西,欢快跳动。
“好家伙。”她咧嘴,“我还带防腐功能?”
“别得意。”萧寒盯着岩壁,“它在渗得更快。”
四面八方的石缝全裂开了,翡翠毒液如雨泼下,地面迅速被青火覆盖,热浪扭曲视线。远处,熔岩池的红光终于透了过来,映出一座巨大洞窟——池面翻涌,热气蒸腾,三十六道粗如儿臂的玄铁链从池边延伸,悬在半空,锁着一个少女。
她赤足悬空,离熔岩三尺,黑发垂落,随热浪轻晃。面容……和楚红袖一模一样。
叶焚歌脚步一顿。
“不是红袖。”萧寒低声,“气息不对。”
确实不对。那少女没有呼吸,胸口不动,皮肤泛着死灰,像一具被精心保存的尸体。可她腰间挂着的银牌,却是药王谷少主的信物,正面刻着“南宫”二字,背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南宫烈的东西。”叶焚歌盯着那银牌,“挂她身上干嘛?展览?”
“可能是标记。”萧寒扫视四周,“也可能是警告。”
话音未落,叶焚歌突然抬手,掌心剑印贴上最近一道锁链。
“你干什么!”萧寒暴喝。
“试试。”她咬牙,“刚才那血认我,链子也认我——同源的东西,碰一下又不会死。”
指尖触链的刹那,地宫猛地一震。
岩壁“哗啦”爆开,翡翠毒液如洪流喷射,地面瞬间被青火淹没。锁链齐响,三十六道铁链同时震颤,发出刺耳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在吟唱。
“锁魂链响……”叶焚歌瞳孔一缩。
她火剑横扫,火焰如幕,将毒液尽数焚尽。可火势刚压下,岩壁又裂,毒液更多,像是地宫在报复。
“它在学。”萧寒寒气全开,冰盾撑到最大,挡在她身前,“你一碰链,它就加大剂量。”
“那就不碰。”叶焚歌收剑,盯着那少女,“但银牌得拿。”
她火剑轻挑,剑尖勾住银牌链扣,轻轻一挑——链断,银牌飞起。
萧寒抬手,寒气凝出冰爪,稳稳接住。
“别用手碰。”他低声,“血字还没消失。”
银牌背面,浮现三个血字:“勿近,饵已食。”
字迹歪斜,像是仓促写下,笔锋带着颤抖。萧寒凝冰封住银牌,寒气缓缓渗入,确认血迹未干,是近期所留。他抬眼:“笔迹,像南宫烈。”
“他写的?”叶焚歌冷笑,“那他现在是后悔了,还是又设了新套?”
“饵已食。”萧寒重复,“意思是……有人已经上钩了。”
叶焚歌没说话,盯着那少女的脸。
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唇形,连左臂剑形胎记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可她没有妖血波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像是一具复制品,被精心摆在这里,等他们来发现。
“红袖……”她低声道,“你到底被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少女忽然轻颤了一下。
不是幻觉。她指尖抽动,像是想抬手,却被铁链死死锁住。银牌上的血字“食”字突然扭曲,变成一个“尸”字,又迅速恢复。
“她在回应。”萧寒眯眼,“不是死物。”
“那她为什么不开口?”叶焚歌往前一步,“红袖!是你吗!”
少女没反应,只有锁链微微晃动,熔岩池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像是在笑。
忽然,叶焚歌掌心一烫。
剑印上的纹路,又少了一道。那道原本和锁链刻痕一致的印记,彻底消失了。
“不对。”她猛地后退,“这链子……不是困住她的,是养着她的。”
“什么意思?”萧寒问。
“你见过锁死的东西会流血吗?”她盯着那少女手腕,铁链摩擦处,皮肤裂开,渗出的不是血,是和门缝里一样的红液,顺着链子往下淌,滴入熔岩池。
池面翻涌更急,像是在吸收什么。
“她在喂它。”叶焚歌声音发紧,“用血,用命,用……身份。”
萧寒寒气一凝:“你是说,这地宫在吃她?”
“不止。”她看向四周,“它在吃所有靠近的人。残卷学我破阵,毒液学我反应,连这链子……都在学我。”
她掌心剑印微微发烫,像是在共鸣。
“我们不是来救人的。”她冷笑,“我们是送菜的。”
萧寒沉默片刻,忽然道:“那你刚才,为什么非得碰链子?”
“因为。”她抬眼,火光照进她一金一银的瞳孔,“我想看看,它会不会认我。”
“结果呢?”
“它认了。”她咧嘴,“还给我打折。”
萧寒没笑,盯着那熔岩池底。火光深处,隐约有东西在动,像是另一口棺材,半埋在岩浆里,表面刻着和她剑印一模一样的纹路。
“母棺。”他低声道。
“血饲三旬,可启母棺。”叶焚歌摸了摸怀里的残卷,“我们来得正好,差几天满月。”
“你打算怎么办?”萧寒问。
“还能怎么办?”她抽出火剑,剑尖指向那少女,“先把这‘饵’救下来,再看看是谁想吃。”
她刚要动,萧寒突然抬手拦住。
“等等。”
“怎么?”
“你脚底。”他声音沉了下去。
叶焚歌低头。
她右脚踩在一块石板上,边缘浮出细密裂纹,裂纹中渗出翡翠毒液,正顺着鞋底往上爬。而那石板的纹路,和她掌心剑印的最后一道残痕,完全一致。
她没动,火剑缓缓下压。
剑尖离石板还有三寸,毒液突然停止蔓延。
像是……在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