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焚歌倒在地上,嘴里全是血味。
她没吐,咽了下去。咸的,带点铁腥,比梦里那碗糊锅的蛋炒饭还难吃——前世自己留的纸条说“饭都不会做”,她现在想把那张纸塞进那家伙嘴里。
她动了动手指,掌心剑印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她整条胳膊发麻。刚才那一招“火种自焚”抽干了她大半条命,现在经脉里空得能跑马,妖血和金血搅成一滩烂泥,还在往骨头缝里钻。
头顶上,那团金袍虚影正在重组。
饕餮胎记缓缓张开,像一张不肯闭嘴的老鸹,吸力比之前强了三倍。瓦砾、碎石、连空气都被扯成丝,往那嘴里灌。
萧寒躺在她旁边,半边身子陷进地里,手指抠着裂缝,指节发白。他残剑早就碎了,只剩个剑柄还攥在手里,霜气微弱得像是快熄的蜡烛。
“喂。”她哑着嗓子喊他,“别死啊,我还没背够你。”
萧寒没应,眼皮动了下,算是活着。
叶焚歌撑着地面想爬,膝盖一软,直接跪在碎石上。血从裤管里渗出来,她不管,一手撑地,一手拍向自己胸口。
不是为了疗伤,是找感觉。
火劲没了,但梦里练了十年的东西还在。
她闭眼,识海里火光一闪——御书房,火盆边,一张新纸条飘出来:“冰火不对冲,对鸣才破阵。”
她差点笑出声。
“合着我俩打一架是内耗,抱在一起才是王道?”
话没说完,她猛地翻身扑向萧寒,一把抓住他握剑的手,掌心剑印直接按上残剑断口。
“你要是敢断气,我就把你冻成冰棍,扛去北境卖烤串。”
金光炸开。
不是火,也不是霜,是两种气撞在一起的嗡鸣,像两把生锈的刀在互相刮。可刮着刮着,声儿变了,从刺耳变得低沉,像龙吟,又像钟响。
冰火二气缠上她手臂,一圈圈往上爬,像是活了。
她咬牙,把最后一点火种往剑印里压。不是输出,是点燃共鸣。
“来啊!”她吼,“不是要祭品吗?老子今天给你上双拼套餐!”
嗡——!
气流冲天而起,卷成柱状,冰在外,火在内,旋转着往上顶。龙卷成型,像一杆倒插的枪,直奔那虚影面门。
可刚顶上去,萧寒身子一抽,霜气骤弱。
龙卷晃了晃,差点散。
叶焚歌急了,正想再压一口血出来,忽然听见风里有人说话。
“用我的血为引……”
声音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就在耳边。
她一愣。
这声音……楚红袖?
她低头看自己手腕,不知什么时候,刀口已经裂开,血珠正往外冒。可血没落地,半空中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把它一滴一滴往上拽,拉成一道弧。
赤色血弧横跨两人之间,像一座桥。
桥的另一头,什么都没有,可她知道是谁在撑。
“你不是说……魂不散,桥不断?”她咧嘴笑了,满嘴血,“行啊,姐妹,今天咱们一起——掀桌!”
她猛地割深一刀,血喷出来,不是洒,是被那股无形之力直接抽走,凝成符纹,嵌进冰火龙卷的缝隙里。
龙卷瞬间变色。
金红与霜蓝交织,纹路清晰如刻,像是活过来的图腾柱。旋转速度暴涨,轰地一声撞进虚影胸口。
圣上虚影第一次发出声音。
不是吼,是闷响,像被锤子砸中的铜钟。
它开始扭曲,金袍碎裂,饕餮巨口剧烈抽搐,吸力断了一瞬。
可就在这时,叶焚歌眼前一黑。
记忆翻涌。
她看见自己跪在祭坛上,背后插着三把剑,一把是金,一把是血,一把是火。一个穿龙袍的人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烙铁,正往她掌心按。
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
“不……”她喉咙发紧,“这不是我。”
幻影不散,反而更清晰。她看见自己一次次跪下,一次次被钉入剑印,三百年前,五百年前,甚至更早。每一世,都是祭品,每一世,都被封印。
“你本该是容器……你本该顺从……”
声音从四面八方来,像是命运在念判决书。
她差点跪了。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梦里那张纸条的字迹在脑子里炸开:“这届宿主废了,饭都不会做!北边雪原记得穿秋裤!”
她愣了半秒,然后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啊,老子饭都不会做,能当什么容器?”
她不躲幻影,反而往前一步,主动迎进去。
“我不是容器!”她吼,“我是那个——把容器砸了的人!”
火种自焚,不是为了伤敌,是为了烧自己。
她把幻影当柴,往里灌火劲。记忆一片片烧成灰,那些跪拜、那些封印、那些“命该如此”的狗屁规矩,全被她一把火烧了。
龙卷中心爆发出一道光柱,金红与霜蓝拧成一股,像一杆穿天之枪,轰进虚影核心。
“啊——!”
圣上虚影发出最后一声嘶吼,整个身子炸开,金袍化灰,饕餮胎记崩裂。
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巨大阵图。
药王谷徽记,中央刻着“轮回锁”三字古篆,正一道道裂开。
叶焚歌跌坐在地,手一松,萧寒的剑柄掉在旁边。
她喘着气,想笑,笑不出来。
全身经脉像被刀割过,火劲彻底枯竭,妖血在血管里乱窜,像是要破皮而出。她低头看自己手臂,黑纹已经爬到肩膀,边缘发紫,像是坏死。
“行了。”她喃喃,“总算……不是钥匙了。”
她转头看萧寒,他还闭着眼,呼吸微弱,但胸口还在起伏。
她伸手想碰他脸,手抬到一半,突然顿住。
风里,又传来楚红袖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像是随时会断。
“别回头……往前走。”
叶焚歌没动,眼眶有点热。
“你走好。”她说,“下辈子……别碰药王谷的人。”
风停了。
血弧消失,桥断了。
她靠着塌陷的边缘,慢慢滑坐下去,后背贴着冰冷的石砖。
远处,那卷血诏还在空中飘着,边缘焦黑,字迹模糊。可她知道,事情没完。
轮回锁裂了,但锁眼还在。
有人想补,有人想修,有人想拿她重新铸一把新钥匙。
她不在乎。
她只是伸手,把萧寒的残剑剑柄捡起来,塞进自己怀里。
剑柄沾了血,有点滑。
她握紧,指节发白。
外面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