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剑横扫,掌心一震,那只从地底伸出的手被齐腕斩断。灰烬飘散前,一截红绸缠上剑刃,转瞬化作飞烟。叶焚歌后退半步,脚跟踩在刚冒头的嫩芽上,泥土裂开细缝,一股热流顺着脚心窜上脊背。
她没管。
只是盯着自己掌心。
血停了。
但有东西在往外渗——金的,亮得刺眼,像熔化的星辰滴在皮肤上,顺着手臂往下淌,不烫,也不痛,可每流一寸,脑子里就像被铁钉凿开一道缝。
“谁?”她低喝,火剑指向地面,“再动,下次砍的是头。”
没人回答。
风卷着灰打了个旋,忽然静了。
然后,画面来了。
不是回忆,不是幻觉,是硬塞进来的——像有人把刀插进她太阳穴,直接往里灌。
她跪了下去。
不是因为疼,而是眼前的东西让她站不住。
楚红袖站在祭坛上,穿的不是药王谷的绯衣,是嫁衣。
血红,金线绣着荆棘缠心图,头纱下那张脸,笑得像是去赴一场真正的喜宴。
背景是地宫,四壁刻满符文,中央一座石台,上面封着一具半透明的躯体,看不清脸,但那股压迫感,和梦里龙袍身影如出一辙。
初代人皇的声音响起,不从四面八方来,就贴在她耳边:
“你非容器,乃祭品。以婚誓之名,封印妖妃之魂。”
楚红袖没抖,没哭,只是抬手撩开头纱,露出左臂那道剑形胎记。
“只要她能活。”她说,“我嫁。”
话音落,地宫符文全亮,一道血光从她心口抽出,缠上石台。她身体开始透明,像被抽干了魂,可嘴角还挂着笑。
叶焚歌在现实中猛地抬头,掌心金液流得更急了,一滴落在地上,滋啦一声,长出一朵血色小花,花瓣边缘带刺,像毒荆花。
“放屁!”她吼出声,火剑砸地,“什么祭品?她明明是少主!是药王谷的继承人!”
没人反驳她。
可她知道,那不是假的。
梦里“自己”留的纸条,楚红袖临死前那句“信我”,还有她血剑斩锁链时的眼神——从来不是牺牲,是履约。
一场用命签下的婚约。
她撑着火剑站起来,腿还在抖,不是虚弱,是怒。
“她连死都不让我知道真相?”她咬牙,“连个选择的机会都不留?”
风动了。
没有声音,可她听见了。
那句轻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从她心里长出来的:
“这次,轮到你选择了。”
她一怔。
不是幻听。
是楚红袖的声音。
不是残魂,不是回响,是某种更简单的东西——信任。
她突然想起梦里那张纸条:“记得穿秋裤!”
当时她气得想撕了它。
现在她懂了。
那不是嘲讽,也不是提醒。
是活着的证据。
是“我还在”的暗号。
而楚红袖,从没给她留过纸条。
她给的是命。
叶焚歌低头看掌心,金液还在流,但速度慢了。她没擦,也没止,反而把火剑插进土里,盘膝坐下,掌心朝下,贴住焦土。
“你要传什么?”她问,“是诅咒,还是债?”
金液渗进地里,泥土微微发烫。三息后,一株小苗破土,转眼长到半尺高,开了一朵血花,花心泛着金光。
她伸手,指尖碰了碰花瓣。
脆的,香的,带着点药味。
和楚红袖发间那朵,一模一样。
“你早就计划好了吧?”她声音低了,“从你决定把妖妃魂魄吞进自己身体那天起,你就知道,最后得死。”
没人回答。
可花摇了。
像是点头。
她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
“你可真够损的。死了还得逼我扛事。”
她收回手,掌心已经不流金液了,只留下一道浅痕,像新愈的伤口。她握了握拳,火剑自动飞回肩上。
“你说轮到我选择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可你没说选什么。”
风又起。
这次没声音。
但她知道答案。
不是选杀谁,不是选救谁。
是选——接不接下这朵花。
接不接下这份“婚约”。
她没动,只是盯着远方。地平线还在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又像是什么都没了。
血剑悬在身侧,轻轻晃了晃。
她抬脚,往前走。
一步,两步。
掌心那道痕,忽然烫了一下。
她没停。
可她知道,有些事,从她坐下来让金液渗进土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远处,一朵血花被风卷起,飞向她。
落在她肩头,火剑微微一震。
她没伸手去拿。
只是继续走。
花在肩上,剑在肩上,脚踩焦土,身后绿意蔓延。
前方什么都没有。
但她得走。
因为这一次,没人替她写结局了。
她走着,肩头的花突然化作一道血光,钻进她左臂。
皮肤下,一道纹路浮现——荆棘缠心,和楚红袖嫁衣上的一模一样。
她脚步一顿。
低头看臂。
纹路一闪即逝,像从未出现。
她抬头,继续往前。
血剑在身后轻轻一颤。
像在等她开口。
她没说。
只是握紧了剑柄。
掌心那道痕,又开始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