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从地底裂开的瞬间,叶焚歌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自然冒出来的。
那光像血浆煮沸了往上顶,一缕缕爬出冻土,勾成环环相扣的符纹,速度快得不像阵法,倒像早就在地下埋了千年,就等这一刻引爆。
她猛地侧身,火剑横扫地面,剑刃擦出一串火星。可那血纹根本不吃这套,反而顺着火星蔓延,眨眼间铺出三丈直径的圆阵,正中一点,直指萧寒脚下。
“又来?”她低骂一声,脚尖一挑,火剑回手入鞘,掌心剑印瞬间泛起金光,刚要往前冲,地面血纹忽然炸起一圈红雾,把她整个人掀飞出去。
后背撞上碎岩,闷响都没来得及传开,她 already 在空中拧身落地,膝盖微屈,指节擦过唇角——刚才那一撞,嘴里渗了血。
不是伤,是她咬破了舌尖。
“阵法怕热,不怕硬撞。”梦里那张纸条上的字又蹦出来,还带着前世自己的狗脾气批注:“蠢货才用蛮力,你是属铁头驴的?”
她没笑,反而把火剑抽出来,咬破指尖,在剑脊上飞快画了道血符。
“行,那我热给你看。”
火剑一插地,金焰顺着剑身轰然腾起,像烧开了锅的油,泼向四周血纹。那些红得发黑的线条果然开始退缩,边缘焦化,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烙铁烫到的蛇皮。
可就在这空档,萧寒突然闷哼一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他双手撑地,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是寒霜。那种从骨髓里往外冒的冷,连地面都开始结出冰晶,而那些冰,正和血纹连成一片。
“不……”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不是……现在……”
叶焚歌瞳孔一缩。
她认得这状态——上次低语入侵,他也是先冷,再抖,最后眼神发空。可这次不一样,寒霜不是往外散,是往里收,全朝着阵心汇聚,像被什么东西吸着走。
“你他妈给我撑住!”她一脚踹开火剑,借力冲向阵边,掌心剑印拍地,金光炸开,试图切断血纹连接。
可那阵法像是活的,金光刚碰上,血纹立刻扭曲变形,绕开她的力量,继续往中心收拢。
萧寒整个人被寒气托了起来,离地三尺,金瞳剧烈震颤,银纹像藤蔓一样往眼白里爬。他嘴唇开合,声音断断续续:“我……是……萧寒……不是……容器……”
“对!就是你!”叶焚歌怒吼,“谁敢说你是备选,老子现在就烧了他祖宗十八代祠堂!”
她冲进阵中,刚踏进一步,血纹猛地一缩,像蛇咬住猎物,整圈阵法爆发出刺目红光,直接把她弹飞出去。
肩头一凉,血顺着胳膊流下来——被阵法边缘割的,深可见骨。
她没管,翻身又起,火剑再次点燃,这次不是烧阵纹,而是狠狠插进阵眼边缘。
“老子不破阵,我先把你阵眼烧成灰!”
高温瞬间让血纹退缩半寸,萧寒的身体晃了晃,寒霜流动出现短暂凝滞。
可就在这时,阵心血光猛地一收,凝成一道人影。
白发,童颜,手持青铜罗盘,眼珠泛金,像两枚烧红的铜钱。
“玄冥子!”叶焚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名字。
那虚影没看她,而是抬手一指萧寒:“归来。人皇复苏,只差你这一魄。”
声音不大,却像钟鸣砸进脑子,震得她耳膜生疼,火剑差点脱手。
“放你娘的春秋大梦!”她反手一剑劈向虚影,金焰炸开,可那影子根本不实体,剑光穿过去,连个涟漪都没起。
玄冥子这才转头,嘴角一扯:“叶焚歌,三重命格集于一身,可惜——容器终究是容器,碎了也不过是一地瓦砾。”
“你才是瓦砾!”她冷笑,“寄生在死人骨头上的蛆,还好意思谈命格?”
她一边骂,一边用剑尖在地面划拉,千金血脉的血顺着剑刃滴落,画出一道短符。这不是破阵,是隔音——上次低语入侵,她就发现,这类精神操控最怕“断联”。
符成瞬间,耳边嗡鸣果然弱了几分。
“人皇复活?”她盯着那虚影,“你拿个投影在这喊口号,当自己是广场喇叭?有本事露脸,老子烧了你庙!”
玄冥子不怒反笑:“你不必见我。你只需看着——萧寒,将成为人皇归来的第一块基石。”
话音落,阵法血纹彻底闭合,形成一朵倒悬的血莲,莲心正是萧寒所在。
寒霜全数收回他体内,他双目紧闭,金瞳银纹交织,整个人像被钉在了空中。
“萧寒!”叶焚歌冲到阵边,火剑猛插地面,高温顺着剑身传入阵眼,“醒过来!你是那个追了我七天七夜,就为一口干粮跟我拼命的混蛋!不是什么狗屁容器!”
萧寒的手指动了动。
那一瞬,寒霜真的停了半秒。
可血莲猛地一颤,莲瓣闭合,将他彻底吞入其中。
“不——!”她怒吼,一脚踹向阵法,掌心剑印金光暴涨,可血莲纹丝不动,反而在她接触的瞬间反弹出一道血刃,直劈她胸口。
她侧身避过,肩头再添一道血口。
血莲缓缓升起,离地三尺,悬在半空,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玄冥子虚影站在莲旁,淡淡道:“多谢你唤醒他。”
“你说什么?”她猛地抬头。
“若无人以情念唤醒,容器无法与魂魄共鸣。”玄冥子看着她,眼珠金光流转,“是你,让他真正‘活’了过来。”
叶焚歌愣住。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一声吼,那一句“混蛋”,或许真的起了作用。
可正因为起了作用,才更恶心。
她被利用了。
她的愤怒,她的执念,她对萧寒的那点破事上不了台面的牵挂,全都被这阵法当成了燃料。
“所以……”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我喊他名字,是在帮你点火?”
“正是。”玄冥子抬手,血莲缓缓后移,消失在风雪深处,“人皇复苏,需三魄归位。萧寒是第二魄——而你,叶焚歌,将是最后一块拼图。”
虚影开始消散。
“别走!”她冲上去,火剑横斩,可只劈中一片空气。
玄冥子最后的声音飘在风里:“你逃不掉的。你生来,就是为了献祭。”
血莲彻底消失,秘法阵也随之湮灭,地面只留下焦黑的痕迹,像被烙铁烫过。
风雪重新落下。
叶焚歌站在原地,火剑插在身后,掌心剑印金光未散,肩头两道伤口还在流血,她没管。
她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手。
刚才那一幕在脑子里回放——萧寒被吸走前,手指动了。
不是抽搐。
是回应。
她咬牙,从怀里摸出一块火囊,倒出最后一点火粉,拍在剑脊上。
“梦里那纸条还说——”她低声自语,“‘寄生魂怕火,更怕真心话’。”
她冷笑一声,把火剑扛上肩。
“老子现在既不怕火,也不怕说人话。”
她迈步往前走,脚步踩在焦痕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三步后,她忽然停下。
低头。
焦黑的地面上,有一道极细的裂痕,正缓缓渗出一滴血。
不是她的。
那血落在雪上,没化开,反而凝成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