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小比终于在一种喧嚣与疲惫交织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各大擂台决出了名次，有人欢喜有人愁。青云宗总体成绩不错，算是保住了仙界大宗的面子，高层们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对于林小凡这样的底层杂役来说，小比结束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从连轴转的忙碌和提心吊胆中暂时解脱出来。
为了庆祝小比圆满成功（以及犒劳辛苦的弟子们），宗门特意在主峰广场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庆功宴。虽说主要是犒劳那些有功的内外门弟子和表现出色的参赛者，但像林小凡这样“有功”的杂役，也破例被允许在广场边缘的区域参与——主要任务是随时准备伺候着，但也算能沾点光，感受一下气氛，或许还能捡点大佬们看不上的残羹剩饭……哦不，是仙酿灵果。
夜幕降临，主峰广场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各式各样的照明法器和悬浮的灵光球将广场点缀得如梦似幻。空气中弥漫着灵食美酒的香气，以及各种欢声笑语。
内门弟子、外门精英、获奖者、各堂口管事、甚至还有一些外来宾客，三五成群，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气氛热烈。
林小凡和其他几个同样“有功”的杂役，穿着洗得发白的杂役服，缩在广场最外围的阴影里，看着中心区域那推杯换盏、光鲜亮丽的世界，感觉像是两个次元。
“啧，看看人家那吃的，龙肝凤髓估计也就这样了吧？”李狗剩伸长脖子，看着远处长桌上那些灵气四溢、他见都没见过的佳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石铁憨厚地咽了口唾沫，瓮声瓮气道：“俺要是能尝一口那冒着火光的烤肉，这辈子都值了……”
林小凡倒是没那么馋，前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虽然可能是科技与狠活），但看着这仙家盛宴，闻着那勾人的香气，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辟谷丹那玩意儿，真不是人吃的！
他一边默默吐槽，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尤其是注意避开中心区域——他现在可是“名人”，生怕被哪个女角色逮到，又生出什么事端。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林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呀！”
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打破了他想当隐形人的幻想。只见姜灵儿端着一小碟晶莹剔透、像是果冻一样的灵食，蹦蹦跳跳地穿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林小凡。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粉霞般的流仙裙，头发梳成了可爱的垂挂髻，缀着细小的珍珠流苏，跑起来叮咚作响，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找了你半天呢！”她跑到林小凡面前，献宝似的把碟子递过来，“快尝尝这个‘冰心玉露羹’！可好吃了！清凉爽口，还能滋润经脉呢！我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么一小份！”
那碟子里的羹汤散发着诱人的寒气和甜香，一看就不是凡品。
附近其他杂役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充满了羡慕嫉妒。李狗剩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林小凡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杂役同伴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赶紧压低声音：“灵儿师妹，你自己吃就好，我……我吃过了……”
“吃过了也能再吃点嘛！这个不一样！”姜灵儿根本不容拒绝，直接把小碟子塞进他手里，然后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快尝尝嘛！好不好吃？”
林小凡骑虎难下，只能在众多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入口冰凉顺滑，甘甜清香，一股温和的灵气瞬间扩散开来，滋润着干涸的经脉，效果堪比低配版蕴灵丹！
“好吃……”林小凡由衷赞叹，这仙门的美食确实有点东西。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姜灵儿开心地笑了，然后又从小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还有这个！‘百花蜜饯’，吃完饭含着吃，解腻的！”
她这接二连三的投喂，引得周围议论声更大了。
“啧啧，丹堂的小师妹对林师弟可真好啊……”
“是啊，又是送羹又是送蜜饯的……”
“人比人气死人啊……”
林小凡尴尬得脚趾抠地，只想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说辞，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林小凡。”
苏沐清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她依旧是那身月白道袍，在一片华服美饰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自带一种清冷绝尘的气场。她目光扫过林小凡手里的冰心玉露羹和百花蜜饯，最后落在他脸上，眉头微蹙。
“苏师姐。”林小凡和姜灵儿同时开口，姜灵儿下意识地往林小凡身后缩了缩。
“庆功宴并非让你来此享乐。”苏沐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带着训诫的意味，“修行之人，当克己复礼，勿耽于口腹之欲。更何况，你灵力初定，更需沉淀，此类外物，少沾为妙。”
她这话，听起来是师父教训徒弟，但结合眼前的情景，怎么听都像是在针对姜灵儿的“投喂”。
姜灵儿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委屈地小声嘟囔：“可是……很好吃啊……也有灵气……”
苏沐清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不赞同几乎凝成实质。
林小凡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干巴巴地应道：“师姐教训的是，弟子知错。”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傲娇和挑衅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呵~我当是谁在这儿高谈阔论，原来是苏师姐啊~”
只见李菲菲也端着杯灵果汁溜达了过来。她换了一身火红色的劲装，勾勒出窈窕的身段，长发束成高马尾，显得英姿飒爽。她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苏沐清，然后目光落在林小凡身上，尤其是看到他手里那碗“娘娘腔”的羹汤时，浅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嫌弃。
“我说林小凡，你就吃这个？”她语气带着明显的鄙夷，“软趴趴，甜腻腻，能补充多少灵力？还不如啃两块‘赤焰犀肉干’，虽然硬了点，但能量足，扛饿！”
她说着，还真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块黑乎乎的、看起来能当砖头用的肉干，就要往林小凡手里塞。
林小凡：“……”姐姐，你是跟我的牙有仇吗？
苏沐清看向李菲菲，眼神更冷了：“李师妹，赤焰犀肉干性烈躁火，以他如今的修为和体质，强行服用，有害无益。莫非炼器坊连基本的药理都不教？”
李菲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苏沐清！你什么意思？我们炼器坊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的东西好不好，我自己知道！”
“哦？那你可知他五行伪灵根，最忌火气过旺？”苏沐清语气平淡，却一击致命。
李菲菲顿时语塞，她还真没仔细研究过林小凡的体质，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的东西最好。她俏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那……那也比你那套清汤寡水、磨磨唧唧的修炼方式强！修为是靠啃草吃出来的吗？那是要炼出来的！”
“根基不稳，炼亦无用，徒伤经脉。”
“不敢冒险，按部就班，何时才能出头？”
“急功近利，乃修行大忌。”
“墨守成规，更是迂腐！”
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少女，竟然就这么当着林小凡和一群杂役的面，为了“该怎么投喂林小凡”（？）这种奇葩问题，针尖对麦芒地争执了起来！
虽然语气还算克制，但那股子火药味和互不相让的劲头，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苏沐清）和上升（李菲菲）了好几度。
姜灵儿躲在林小凡身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脸上满是茫然和害怕，小声对林小凡说：“林师兄……她们……她们怎么吵起来了呀……明明都是好东西……”
林小凡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就是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他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宾客和弟子都好奇地望过来，对着这奇特的“两女争……争杂役？”场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快看！苏师姐和李师姐怎么吵起来了？”
“好像是为了那个杂役？”
“哪个杂役这么大面子？”
“就是前几天找出丢失灵泉水的那个……”
“啧啧，红颜祸水啊……”
林小凡听得脸都绿了。神特么红颜祸水！我是男的！而且我什么都没做啊！
就在这尴尬无比、火药味十足的时刻，一个温柔怯懦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试图灭火：
“那个……苏师姐，李师姐……你们别吵了……我……我觉得林师兄他……他自己知道该吃什么……”
陈芸不知何时也鼓起勇气凑了过来。她依旧穿着灵植堂淡绿色的衣裙，手里捧着一小篮新鲜水灵、散发着宁静气息的灵果，小脸因为紧张而红得像苹果，声音细若蚊蚋，但还是努力表达着：
“这些‘静心果’……性子温和，不燥不寒，谁……谁都能吃一点的……要不……大家都尝尝？”
她这试图和稀泥的举动，却像是往热油锅里滴了一滴水。
苏沐清和李菲菲同时停下争吵，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然后又对视一眼，竟然罕见地达成了一丝默契——那是一种“哪里来的小透明也敢插话”的无语。
气氛更加微妙和尴尬了。
林小凡看着眼前这四位风格各异、却都因他（被迫）聚集在一起的女角色，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修罗场审判。
苏沐清的冰冷，李菲菲的傲娇，姜灵儿的单纯，陈芸的怯懦……四种不同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聚光灯下炙烤的蚂蚁。
救……命……啊……
他在内心疯狂呐喊。
然而，这还没完。
就在他祈祷着哪位路过的神仙能打个雷把场子劈了也好过现在时，那个酥媚入骨、带着看戏腔调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再次精准地响起：
“哎呀呀~真是好热闹呀~姐姐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几位妹妹……交流感情？”
柳如丝！
只见她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灵酒，仪态万方地摇曳而来。绛紫色的纱裙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桃花眼扫过场中四人，最终落在一脸生无可恋的林小凡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至极的笑容。
“看来咱们林师弟，还真是……人气爆棚呢~”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火上浇油，“苏师妹严师出高徒，李师妹关怀备至，姜师妹体贴入微，陈师妹温柔解意~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她这话一出，苏沐清的脸色更冷了，李菲菲的怒火转移了目标，姜灵儿一脸懵懂，陈芸则吓得差点把果篮掉地上。
林小凡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柳如丝！你就是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是吧！还顺便给我拉仇恨！
柳如丝仿佛没看到林小凡那杀人的目光，笑吟吟地抿了一口酒，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林小凡放“留影玉”的胸口位置，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传音入密：
“小家伙~机会难得哦~姐姐我的‘小忙’……是不是该抓紧了？嗯？”
林小凡：“！！！”
我抓你个锤子啊！现在这情况我敢动吗？！我动一下怕不是要被她们四个的眼神分尸了！
柳如丝看着他这副窘迫至极的样子，笑得越发开心，仿佛欣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而原本只是苏沐清和李菲菲的小范围争执，因为姜灵儿、陈芸的加入，以及柳如丝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女搅局，彻底变成了一场吸引全场目光的、围绕着林小凡这个卑微杂役的、极其诡异和微妙的修罗场中心！
无数道目光聚焦于此，充满了好奇、探究、羡慕、嫉妒、以及看笑话的意味。
林小凡僵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碗冰心玉露羹，怀里揣着要命的留影玉和废铁，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视线和身前几位女角色之间无声的电闪雷鸣。
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一句至理名言：
有时候，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负担啊！
而且是一种会要人命的负担！
这庆功宴，他就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