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洒进灶房,苏寒挽着袖子,正在案板前揉面。
母亲在一旁剁着白菜馅,菜刀与砧板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声。
寒丫头,面要和得软些,大姑妈一边剥蒜一边说,丧事后的饺子皮要软,象征日子过得顺当。
苏寒点点头,手上的力道又放轻了几分。
这是地方习俗——葬礼后全家要吃顿饺子,寓意逝者已逝,生者团圆。
面团在她掌心渐渐变得光滑柔软,像一团温顺的云。
二姑妈调着肉馅,突然压低声音:天宇那孩子还没起?
不知道。苏寒头也不抬,继续揉着面团。
其实她一早就注意到徐天宇不在院里,但刻意没去打听。
昨晚辗转反侧做出的决定——要和他好好谈谈,此刻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男孩子贪睡正常,大姑妈挤挤眼睛,这两天可把他累坏了。
母亲罕见地接话:是个实诚孩子。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剁菜,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苏寒有些诧异地看了母亲一眼。
临近中午,饺子皮已经擀好,整整齐齐地码在盖帘上。
馅料也调好了,白菜猪肉的香气弥漫在灶房里。
三人正准备开始包饺子,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谁来了?二姑妈探头往外看。
不一会儿,弟弟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拎着五六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身后跟着同样大包小包的徐天宇。
两人像是刚从商场扫货归来,袋子里露出各色礼盒的边角。
你们这是......大姑妈瞪大眼睛。
我跟天宇哥去县城了!弟弟兴奋地宣布,我们先去澡堂洗了个澡,然后逛了商场,天宇哥给大家都买了礼物!
徐天宇站在门口,他换了身干净衣服
——深蓝色毛衣配黑色长裤,衬得人越发挺拔。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姑妈,阿姨,他声音有些发紧,我这次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就......就去县城随便买了点。
大姑妈快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往里瞧:哎哟,这哪是买的?人参口服液、阿胶糕、还有......她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啥?足浴盆?
听说阿姨有关节炎,徐天宇小声解释,冬天泡脚会舒服些......
母亲的手停在半空,她盯着那个足浴盆,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自从苏寒十一岁那年签下分家协议后,母女俩几乎形同陌路。
如今这个,却知道她有关节炎的老毛病。
这......太破费了。母亲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声音却比平时柔和许多。
弟弟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盒子:姐,这是天宇哥给你买的!
苏寒低头看去,是一个精致的文具盒,里面装着钢笔、笔记本和一整套绘图工具——正是她平时设计服装时用得上的。
徐天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就......就随便挑了些。
苏寒拿起那支钢笔,金属笔身在阳光下闪着低调的光泽。
不是什么名牌,但做工精良,笔杆上还刻着一片小小的三叶草
——她设计品牌的标志。
这份礼物既不浮夸,又足够用心,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她抬头看向徐天宇,对方立刻别过脸,假装对墙上的老黄历产生了浓厚兴趣,只是通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这个在图书馆傲气凌人的学霸,此刻腼腆得像个高中生。
谢谢,苏寒轻声说,很实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徐天宇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抿着嘴点点头,想笑又强忍住的样子格外有趣。
都别站着了,大姑妈适时打破沉默,天宇,把东西放下歇会儿。这两天累坏了吧?
不累的,姑妈。徐天宇赶紧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苏寒,像是在等待什么指示。
苏寒看着这个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大男孩,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她垂下眼睛,继续擀着饺子皮:先找地方歇会儿吧,中午一起吃饺子。
徐天宇的回答快得几乎脱口而出,嘴角终于没压住,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
他轻手轻脚地把礼物放好,然后乖乖坐到厨房角落的小板凳上,一副我绝对不打扰你们的乖巧模样。
二姑妈凑到苏寒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看见没?就听你的话。
苏寒假装没听见。
前世的阴影像晨雾般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微微发胀的感觉
——像是冰封的河面裂开第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