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裹着沙砾,抽打在破败的寨门上,发出呜呜的怪响。空气里一股子散不去的羊膻味、汗臭和劣质酒气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下来。
如意就是被这股浊气呛醒的。
后颈疼得厉害,像被人用狠狠敲过,眼前阵阵发黑。她动了动僵冷的手指,触到身下粗糙冰冷的硬土。
耳边是男人们毫无顾忌的狂笑和粗野的叫嚷,火把的光跳跃不定,将她纤弱的身影拉长又揉碎,投在肮脏的地面上。
“起来!磨蹭什么!”腰眼被硬靴尖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带着十足的轻蔑。
两个粗壮的妇人一左一右,粗鲁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绳索深勒进她白皙莹润的腕子。周围的目光黏腻又贪婪,像打量牲口一样扫过她全身,夹杂着下流的评头论足。
“啧,这细皮嫩肉的,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便宜大当家的了……”
“也不知道这次,大当家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剩口气给我们也乐呵乐呵…
“你想多了,越是细皮嫩肉的大当家越兴奋,最后肯定活不下来…”
“真是可惜了啊!”
…
如意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身子微微发着抖,看上去和任何一个被吓坏了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无人察觉她低垂的视线正飞快地扫过四周——岗哨的位置,兵刃的反光,地形的高低,那些面孔上狰狞或麻木的神情。
也无人看见,她宽大袖摆地遮掩下,指尖正轻轻拂过一枚冰凉坚硬的东西,如果敢有人这时候动手,一定会血溅当场。
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走上前,手里拎着一截皱巴巴的红绸,咧着一口黄牙,笑容猥琐:“规矩不能废!给大当家的贺礼,得系上红,讨个彩头!”
说罢就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准备伸手朝她腰间摸去。
“啪!”的一声,来人的手被人打掉。
“小狗子你想干什么?这可是给大当家的!”是如意身旁的一个女人出手了。
小狗子“啧”了一声,甩了甩被拍红的手,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知道是要献给大当家的,我能做什么,大不了摸两把!”
女人不耐烦地打断,“那也不行,大当家还没摸过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小狗子一听她这样说,就想起大当家的凶残,感觉后脖颈一凉,忍不住嘟囔道:“不摸就不摸嘛,你扯大当家干嘛!”
女人看他知道怕了,“哼”了一声,也没追着不放。另外一个女人则拽过小狗子手中的红绸,用粗糙的手在如意腰间胡乱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红绸刺眼,缠在她满是灰尘的嫩黄色衣裙上,像一道新鲜的血痕。
旁边立刻有人哄笑起来,“好!扎上后更好看了!”
“一看就讨喜!”
…
如意被那两个粗壮的妇人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
四周的火把将人影拉得扭曲怪诞,哄笑、口哨和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如同实质的浪潮,不断拍打过来。
眼前是一座比其他木屋都要高大、宽敞不少的厅堂,门楣上歪歪扭扭挂着“聚义厅”三个字的破匾。
厅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粗野的划拳声、酒碗碰撞声和放肆的大笑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进门,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肉气味和汗臭便扑面而来。
大厅中央,一个格外魁梧、满脸横肉、袒露的胸膛上布满黑毛和狰狞刺青的汉子正一脚踩在虎皮椅上,仰头灌着坛里的酒。
酒水顺着他的虬髯淌下,浸湿了衣襟。他显然就是大当家。
“大当家!大当家!您快瞧瞧!”推着如意的妇人之一谄媚地高声叫道,声音尖利地压过了嘈杂,“二爷这回可给您弄来个好货色!真正的千金小姐,嫩得能掐出水儿!”
喧闹声稍稍平息了一些,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如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淫邪。
坐在大当家下首一个精瘦汉子闻言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显然正是妇人嘴里的二爷。
他几步走到近前,邀功似的对大当家拱手:“大哥!怎么样?兄弟我这趟下山不赖吧?正好撞上一个车队在半路休整,那马车那排场,嘿!给您绑来当个压寨夫人,正配您英雄了得!”
大当家放下酒坛,泛着血丝的醉眼眯了起来,像打量猎物一样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地扫视着如意。
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脸上横肉堆起一个满意又残忍的笑容。
“好!好!老二,你有心了!”他声若洪钟,带着酒后的沙哑,“这细皮嫩肉的,果然比山里那些糙娘们儿强多了!老子喜欢!”
他大手一挥:“重重有赏!”
二当家脸上笑开了花,连连道谢。
大当家越看越满意,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带着酒臭的热气喷在如意脸上。他伸出粗黑的手指,想要捏她的下巴。
如意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兔子,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只留下一个苍白脆弱的发顶给他。
大当家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哈哈哈……还知道怕!有意思!老子就喜欢会抖的!”
他似乎更兴奋了,收回手,对那两个妇人粗声吩咐:“行了!别傻站着!赶紧把这身灰土给老子洗干净了!拾掇干净了再送到老子屋里去!妈的,看着就馋!”
“是!是!”两个妇人连忙应声,脸上也堆着讨好的笑。
她们不再耽搁,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如意,转身出了喧闹的聚义厅,朝着侧面一排矮小的木屋走去。
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是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中间放着一个半旧的浴桶,旁边放着两个空木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皂角和潮湿霉烂混合的气味。
两个妇人把她推进去,两人眼神交锋了一阵,最后还是话少一点的那位妇人不甘愿的提起了空木桶,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她就拎着两桶水回来了,一桶冒着些许热气,一桶则是冷水。
“赶紧的,别磨蹭!”留下来的那个妇人粗鲁地解开了如意手腕上的绳索,推了她一把,“把自己洗干净点,伺候好了大当家,有你享福的日子!”
另一个妇人则开始兑水,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真是便宜你了……大当家的身板子够你享受的了,就是也不知道能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