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箱的警告灯还在闪，齐砚舟一脚踩到底，货车冲进林道深处。车轮碾过冻土和断枝，车身剧烈晃动。前方出现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挂着“废弃工厂区”的牌子。
他刹住车，引擎熄火。
“到了。”他说。
岑晚秋解开安全带，手还在抖。她看了眼后视镜，雪地摩托的光点已经看不见了。“他们暂时追不上来。”
林夏从后排钻出来，背包里装着定时炸弹和引爆器。“你说的地方真在这下面？”
齐砚舟点头，拉开驾驶座下方的地板盖板，露出一个通风口。冷风从里面往上吹。
“十分钟前我预演过三次，这条管道通地下实验室主通道，九分钟后会有一段电路波动，监控停摆0.8秒。”
“够用了。”岑晚秋掏出一截永生花茎干，“这东西能导电，短接芯片就行。”
三人戴上口罩和手套，依次钻入管道。爬行二十米后，前方出现金属格栅。齐砚舟伸手摸了摸边缘，低声说：“等三秒。”
他闭上眼。
画面闪过——气流方向改变，红外线扫描偏移角度，电路电压骤降。睁开眼时，他抬手示意。
林夏立刻按下干扰器按钮。
岑晚秋将花茎干插进锁芯，轻轻一扭。咔哒一声，格栅弹开。
他们滑进一间设备间。墙上贴着“b级防护区”标识，走廊尽头是厚重的合金门。
“菌株在最里面。”齐砚舟压低声音，“三根承重柱必须同时炸毁，否则只会封死入口。”
林夏打开背包，取出三个小型炸药包。“引信同步没问题，但我得确认安装位置。”
“我去主梁。”齐砚舟说，“你去左支架，晚秋去右侧冷却舱后面。动作快。”
两人点头分开。
齐砚舟贴墙前行，拐角处遇到一台巡逻机器人。他蹲下身，盯着地面投影的激光轨迹。等它转过去，迅速翻滚到对面。
进入核心区时，警报突然响起。红色灯光旋转闪烁，广播提示：“消毒程序启动，请立即撤离。”
一股无色气体从天花板喷出，迅速下沉。
齐砚舟屏住呼吸，趴在地上。他知道这种毒雾比空气重。他挥手示意岑晚秋和林夏也趴下。
他再次闭眼预演。
三秒后睁眼，他已经记住所有布线路径。他爬向主梁，用工具撬开钢筋缝隙，把炸药塞进去，固定好引信。
另一边，林夏正用手术钳夹住支架螺栓，把第二枚炸药卡牢。她的手很稳，额头却冒汗。
岑晚秋躲在冷却舱后方，避开机器人巡视路线。她看到控制台屏幕显示倒计时：12分钟。
她完成安装，退回集合点。
三人汇合在控制室。齐砚舟检查引爆器，设定时间：5分钟后。
“走。”他说。
刚转身，岑晚秋停下脚步。
旁边有扇没标记的门，玻璃后面是个密闭舱室。她凑近看，里面躺着一个少女，身上连着生命监测仪。脑波曲线平稳，面容安静。
系统屏幕跳出一行字：“基因适配度99.7%，移植准备就绪。”
她手指僵住。
“这是……郑天豪的女儿？”
齐砚舟走过来，看了一眼，声音冷下来：“不是女儿。是克隆体。”
林夏咬唇：“可她活着，有心跳，有呼吸……”
“她是实验品。”齐砚舟说，“‘夜昙’菌株就是为了培育这个。一旦激活，就会攻击宿主免疫系统，只有这个克隆体能承受。”
岑晚秋盯着那个女孩的脸。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睫毛微微颤动，像随时会醒来。
“我们要是引爆……她就死了。”
“她不该存在。”齐砚舟说，“这不是救人，是阻止更多人受害。”
林夏低头看着手中的引爆器：“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齐砚舟声音低下去，“但我不可能带她走。没有解药，她活不过三天。而且一旦转移，警报马上响。”
岑晚秋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迟迟没按。
齐砚舟闭上眼。
预演开始。
火焰顺着承重柱蔓延，炸药引爆瞬间，高温冲击波撞碎培养舱。液体沸腾，玻璃爆裂，克隆体在剧痛中睁眼，瞳孔收缩，然后身体抽搐，心跳归零。
画面结束。
他睁开眼，握住岑晚秋的手。
“这是唯一的路。”
她的手在抖。
但他没有松开。
两人一起按下按钮。
远处传来沉闷的震动。紧接着是第一声爆炸，接着是第二、第三。整个建筑开始摇晃，天花板掉落灰尘和碎片。
“走！”齐砚舟拉起她就跑。
林夏冲在前面，推开应急通道门。楼梯塌了一半，只能从排水管下去。
他们顺着竖井滑到底部，进入一条狭窄的地下管道。污水没过脚踝，气味刺鼻。
身后传来连续巨响，整座实验室开始坍塌。热浪追着他们往前涌。
管道尽头有个检修井。林夏爬上梯子，顶开井盖。清晨的风吹进来。
三人爬出地面，倒在草地上喘气。
远处城市灯火依稀可见。天边泛白，快亮了。
齐砚舟靠在井沿，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出来。他没管，只抬头看着那片废墟。
火光从地下冒出，浓烟升腾。警笛声由远及近。
岑晚秋坐起身，回头望着井口。黑烟滚滚，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最后有没有感觉到疼？”她问。
齐砚舟没回答。
林夏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泥。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复杂。
“我们走了吗？”
“走。”齐砚舟撑着地面站起来。
岑晚秋也起身，走到他身边。她没说话，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他没挣脱。
三人沿着田埂往公路走。一辆早班公交缓缓驶来，在不远处停靠。
林夏掏出手机：“我叫辆车，直接回医院。”
齐砚舟点头。
岑晚秋忽然停下。
“你还记得那个银色戒指模具吗？在村卫生所抽屉里捡到的。”
齐砚舟看向她。
“我没丢。”她说，“我一直带着。”
她从旗袍内袋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色模具，表面有些磨损。
“我觉得……它不该属于那里。”
齐砚舟接过模具，握在手里。
冷的。
重的。
“等事情结束。”他说，“我们找个地方，把它融了。”
岑晚秋看着他。
他脸上有灰，有血，眼睛却亮。
她点点头。
公交车门打开，空荡荡的车厢亮着灯。
林夏先上去，坐在靠窗的位置。
齐砚舟正要抬脚上车，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
一条新消息。
没有署名。
内容只有两个字：
“谢了。”
他盯着屏幕，眉头慢慢皱起。
岑晚秋站在他身后，看见了他的表情。
“谁发的？”
他没回答。
把手机放回口袋。
抬脚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