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翁在大儿子桑仲的陪伴下,持着火把,身影很快消失在村道的黑暗中。
桑季忙活着在小院里点上了几根火把,将这简陋的篱笆小院照的灯火通明。
李枕的和蒿蒲在院子里等候,蒿蒲趁着这个间隙,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地上的草图。
时不时的向李枕请教一些榫卯结构和木板厚度的细节,越琢磨越觉得这沐桶的巧妙。
没过多久,远处便传来了脚步声和低声的呵斥。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桑翁父子两回来了,身后跟着六个穿着破烂,手脚粗大的男性奴隶。
“先生,蒿蒲,人带来了。”
桑翁说道将人领进了院子:“都是有着一把子力气的壮奴隶,有什么要做的,吩咐他们做就成。”
青藤村的田畯方南与桑翁本就是熟人,一听借调奴隶是帮一个等待着考核的先生做工,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蒿蒲一看来了这么多人手,精神大振,连忙道:“好好好,这下就快多了。”
他转头朝自家屋里喊了一嗓子:“大木!二木!别睡了,都出来帮忙。”
很快,两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们是蒿蒲的儿子,平时也跟着父亲学些木匠手艺。
桑翁转头对着桑仲和桑季两兄弟吩咐道:“你们两个也帮忙搭把手。”
简陋的小院里聚集了匠人、奴隶、匠人之子、甸长之子,为了一个沐浴用的木桶,在火把的照耀下开始了连夜赶工。
蒿蒲作为总指挥,有条不紊地分配着任务:
“你们俩,去把那几块厚木板抬过来。”
“对,就是那些!”
“你们几个,用石片把木板两面削光滑些,千万别留木刺。”
“大木二木,去熬点皮胶,桑仲桑季,你们年轻眼尖,帮忙看着拼接的缝……”
奴隶们沉默高效地执行着命令,蒿蒲的两个儿子在一旁熟练地打着下手。
桑仲桑季兄弟两也卖力地帮忙传递工具,扶稳木板。
李枕站在一旁进行指导:“这里,对,接缝处开一条凹槽......”
“石片效率太慢了,桑季你去我家把我的青铜剑拿过来,夫人问起就说是我要的......”
叮叮当当,锯木声、敲打声、偶尔的指令声……在这寂静的村落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忙碌的脸庞。
一个前所未有的,硕大的沐桶,在这原始的协作下,以惊人的速度逐渐成型、加固、变得完整。
桑翁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气度沉稳的李枕,心中越发肯定这位先生绝非池中之物。
蒿蒲已经完全沉浸在新技艺的探索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人多力量大,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原本需要大半天的工程,竟在不到一个时辰内接近了尾声。
一个虽然古朴粗糙,但结构结实,容量可观的大沐桶终于制作完成了。
蒿蒲仔细检查了一遍每一个接缝和加固处,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转头对李枕和桑翁笑道:“桑翁,先生,做好了,您看看,可行?”
桑翁看着这新奇的大木桶,连连点头:“好,好,先生,您看要不要让人打点水来,看看是否漏水。”
蒿蒲连忙点头称是:“对对对,桑翁考虑得周到,先试试水,要是哪里有渗漏,小人立刻修补!”
李枕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那就让人打点水过来试试好了。”
桑翁立刻吩咐两个奴隶:“你们两个,去溪边打些水来。”
奴隶应声而去,很快便提着装满水的陶罐回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将水缓缓倒入新制成的沐桶中。
清水逐渐漫过桶底,沿着木板接缝处慢慢上升。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尤其是蒿蒲,眼睛瞪得老大,紧张地盯着每一道接缝。
火把的光芒在水面上跳跃,也照亮了桶壁。
水渐渐满了,沐桶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任何水滴渗出!
“没漏!一点也没漏!”蒿蒲的儿子大木第一个兴奋地叫出声来。
蒿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自豪和无比满意的笑容,激动地对李枕说:“先生!成了,这沐桶还真是滴水不漏。”
李枕上前仔细看了看,确实非常牢固,密封做得也很好。
他满意地拍了拍桶壁:“老哥好手艺,多谢了。”
“不敢当,不敢当,全是先生教得好。”蒿蒲憨笑着,连连摆手。
接着,奴隶们又将桶里的水放掉。
桑翁看着这个沉重的大家伙,对李枕说:“先生,这沐桶沉重,我让人帮您抬回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枕朗声大笑了一声,豪迈地摆了摆手:“不必了,这点分量,不算什么。”
说罢,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青铜剑插在腰间,走到沐桶前,弯腰,双臂抱住桶身,深吸一口气,腰腹核心骤然发力——
“起!”
只见那需要至少两个劳力才能抬起的大沐桶,竟被他轻而易举地,稳稳当当地举过了头顶,扛在了宽阔的肩背上。
动作举重若轻,仿佛那不是一个沉重的木桶,而只是一捆轻飘飘的干草。
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一幕震撼得目瞪口呆,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李枕扛着沐桶,身形稳如磐石,对着震惊的众人爽朗一笑:“桑翁,蒿蒲老哥,今夜多谢了。”
“这份情,李枕记在心里,改日再谢。”
说完,他便扛着那硕大的沐桶,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
李枕扛着那硕大的沐桶,步履稳健地走在寂静的村道上。
月光如水,洒在沿途低矮的茅屋顶和凹凸不平的小路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要接近暂住的那处偏僻小院时,他远远就看到,那间土屋的门敞开着,昏黄的灯光从屋内流淌出来,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
简陋的篱笆院门外,一个丰腴诱人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月色勾勒出她曼妙绝伦的轮廓,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宽大的袍袖。
她正微微踮脚,不时地向着这个的方向张望两眼。
那姿态,像极了寻常人家等待晚归丈夫的妻子。
“嗯?”
李枕微微一愣,旋即加快了脚步。
妲己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转头望来。
当看到李枕扛着一个巨大的,从未见过的木器身影出现在月色下时,她那美艳绝伦的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抹喜色。
如同夜昙绽放,刹那间明艳不可方物。
但这抹喜色只是一闪而逝,几乎立刻就被她强行收敛了起来。
她迅速垂下眼帘,故作自然地抬起纤纤玉手,轻轻将夜风吹拂到颊边的一缕青丝挽到耳后。
这个动作由她做来,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妩媚风情。
待李枕走到近前,她才抬起眼,眸光流转,语气刻意带上了一丝慵懒和不经意的埋怨,仿佛刚才那个翘首以盼的人根本不是她:
“怎么去了这么久,像你这样手脚墨迹的,若是在朝歌王宫,本宫早让人把你丢虿(chài)盆喂蛇了。”
她声音软媚,微微撅起的红唇和闪烁的眼神,透着一股心口不一的反差感。
李枕看着她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祸国妖妃的架子,分明像个因为丈夫晚归而闹别扭的幽怨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