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林听完李枕这番周密的阐述,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叩,终于做出了决断:
“善!先生思虑周详,谋定后动,既有掌控全局之手腕,亦有化害为利之雄心。”
“既然如此,便由先生全权处置招揽杞国遗民之事好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先生也知,宗室族老乃国之柱石,此等涉及人口、封邑安定之大事,于情于理,都需让他们知晓并认同。”
“这样,三日后,林会于朝会召集诸位宗老与重臣。”
“届时,便由先生亲自向他们阐明方略。”
“以先生之口才与智略,林相信,定能说服他们同意此举。”
李枕闻言,心中大定,笑着拱手道:“谢君上信任,三日后朝会,臣必不负君上所托。”
正事议定,殿内气氛轻松了不少。
偃林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关切道:“先生封邑事务若是不急,不妨在六邑多盘桓几日。”
“林也好趁此机会,多向先生请教一些治国之道。”
李枕笑着回应:“君上勤勉,臣敬佩,不过,臣此次前来,除了杞国遗民之事外,确还有一事,想请君上帮忙。”
“哦?先生但说无妨。”偃林显得很是热心。
“是内子之事。”李枕笑着说道,“她近来身子颇感不适,时常莫名干呕,食欲有变,尤其嗜食酸物。”
“臣才疏学浅,于医道一途更是懵懂,观其症状,似是有了身孕之兆,然心中不敢确定。”
“故,臣想向君上借一位经验丰富的小疾臣,随臣返回封邑,为内子仔细诊断一番,以求个心安。”
“小疾臣”是方国国君医疗官的标准称谓,名称中的“小”并非指地位低。
而是与天子身边的“大疾臣”相区分,体现层级差异。
小疾臣的工作不仅是看病,还包括两部分核心内容。
一是日常诊疗,国君或其家人患病时,小疾臣需通过望、闻、问判断病情,采集草药或调配药剂治疗。
二是祭祀祈福,这个时代的人认为疾病与祖先、神灵意志相关。
小疾臣需在国君患病时,协助宗老举行简单的祭祀仪式。
如向祖先献祭、占卜病因,祈求康复,医疗与祭祀职能结合是其显着特点。
在日常沟通中,方国内的人也会直接称其为“疾臣”。
省略“小”字,既简洁又不影响身份识别。
比如国君患病时会说“召疾臣来”。
偃林一听,脸上顿时绽放出由衷的喜悦笑容:“此乃大喜之事啊,先生血脉有继,实乃我六国之福,何言相借?”
他立刻转头对侍立在侧的小臣吩咐道:“速去传疾医藤,让其即刻即刻挑选得力助手,备齐医药,星夜兼程,赶往桐安邑,为先生夫人仔细诊治,不得有误!”
小臣赶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偃林转过头来,对李枕解释道:“藤乃我六国医术最为精湛之疾臣,由他前去,先生放心,定能断个分明。”
他想了想,又热情地补充道:“如此喜事,是否需请柏衍也一同前往,占卜吉凶,祈求神灵护佑?”
妲己有身孕,除了李枕外,最高兴人的莫过于偃林了。
李枕这样的人才,有了血脉才能算是在六国彻底扎下了根。
在这个宗族制的时代,没有什么能让李枕整个家族成为与六国捆绑在一起的,属于六国的贵族家族,更让偃林放心的了。
李枕可不信那些占卜之类的东西,便笑着婉拒道:“君上厚意,臣心领了,不过些许小事,就不用劳烦大贞了。”
偃林从善如流,点头笑道:“林倒是忘了,先生也精通占卜之道,且不下于柏衍。”
“也罢,便依先生。”
“林在此,先行预祝先生弄璋弄瓦之喜了!”
“承君上吉言!”李枕笑着拱手道谢。
接下来,李枕与偃林又交谈了约两个时辰。
就农时水利、商贸管理乃至一些治国理念进行了探讨,偃林深感启发,兴致高昂。
他知道李枕有一日三餐的习惯,特意留他在宫中用了午膳。
待到李枕走出宫门时,日头已然偏西。
一直守在宫门外的桑仲见李枕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邑尹!”
李枕点了点头,登上牛车,吩咐道:“去涂山氏设在六邑的盐务官署。”
“喏!”桑仲应道,招了招手,引着护卫向涂山氏的据点行去。
不多时,牛车在一处门庭整洁的官署前停下。
李枕跳下牛车,桑仲上前向门卫表明了身份。
门卫不敢怠慢,匆匆入内通报。
很快,一阵熟悉的,带着笑意的清越嗓音便从门内传来:
“哎呀,今日是什么风,把我们的李邑尹给吹来了?”
只见涂山袂款步而出。
她今日穿着一袭水绿色的曲裾,依旧难掩其成熟丰腴的曼妙身姿。
云鬓轻挽,眉目如画,唇角天然带着三分笑意,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
她看着李枕,笑容真诚热情,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挚友。
李枕笑着上前,拱手一礼:“多日不见,涂山女风采更胜往昔。”
涂山袂闻言,故作不悦地摆了摆手,笑意却更深了:“李邑尹若是还拿我当朋友,就莫要再行这些虚礼了,平白显得生分,快请进!”
她侧身优雅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亲自引着李枕入内。
两人来到一间布置雅致,熏着淡淡香料的客室。
双方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清茶。
涂山袂一双美目落在李枕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开门见山地问道:“李邑尹大驾光临,想必不只是为了来看看我吧,说吧,有何指教?”
李枕呷了口茶,笑道:“瞧你说的,李某为何就不能是专程前来探望友人的呢。”
涂山袂掩唇轻笑,眼波横流:“探望友人?哪有似邑尹这般,探望友人却空手上门的道理?”
李枕被她这话逗得哈哈一笑:“是在下疏忽了,下次一定补上,定备上厚礼!”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下了。”涂山袂笑吟吟地应下,随即也不再绕圈子,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好了,说吧,你特意跑我这来,究竟所为何事。”
“你可别再拿什么只为了探望我的话来敷衍我,不然除了叙旧的话外,我可就不听了。”
李枕放下茶碗,笑着道:“主要还是来探望你,其次嘛,也想顺便看看你这里有没有玉石。”
“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最近刚好想要寻一些上好的玉石,你这里要是有,我也就不去找别人了,省得钱还让别人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