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如水银般透过窗帘缝隙，洒在芽衣房间干净的地板上。
洗完热水澡后，芽衣穿着柔软的睡衣，躺在带着阳光味道的干净床铺上。
身体是温暖的，疲惫也被洗去，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白天的喧嚣、游戏的专注、乐识珞的话语、琪亚娜的拥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尤其是乐识珞那句“决定你是谁的是你的心，你的选择”，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将自己蜷缩起来，这是一个寻求安全感的姿势。
寂静中，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平稳的跳动声，以及……更深层，那股蛰伏的、如同雷鸣般的力量脉动。
她知道，她就在那里。
那个……另一个自己。
那个曾经带来毁灭，却也……在绝望深渊中，以另一种方式“保护”过她的存在。
深吸一口气，芽衣在脑海中，用极其轻微、带着试探和不确定的意识，轻轻呼唤了一声。
［……喂？］
没有回应，只有那股力量的脉动依旧。
芽衣抿了抿唇，鼓起更大的勇气。
［……我知道你在。之前……谢谢你了。］
【哼！】一个冰冷、带着十足傲气和不屑的女声，突兀地在芽衣的意识深处响起，吓了她一跳。
【谢我？谢我什么？谢我当初没把你这个胆小鬼的意识彻底碾碎，留了你一口气在这儿磨磨唧唧、伤春悲秋？】
是“她”的声音。比芽衣自己的声音更成熟，更锐利，充满了压迫感。
芽衣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被这毫不留情的讽刺刺得生疼。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不是……］芽衣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保持平稳。
［我是说……在长空市的时候，最后……虽然你伤害了乐识珞同学，但是……谢谢你，把我从那个……完全崩坏化的边缘，拉回来了一点。］
这是她反复回想那段混乱记忆后，隐约察觉到的真相。
在律者意识即将完全吞噬她的最后关头，似乎有一股力量进行了干预，让她得以保留一丝自我，才有了后来被乐识珞和琪亚娜“唤醒”的可能。
意识空间里沉默了片刻。随即，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更加浓重的嘲讽，甚至有一丝……被看穿意图后的恼羞成怒？
【呵！可笑！你以为你是谁？我需要你来谢？】
【拉回来？别自作多情了，胆小鬼！我只是觉得，让一个只会哭哭啼啼、连自己力量都不敢面对的废物就这么消失，太无趣了而已！】
【留着你，看着你在这群所谓“朋友”的包围下，继续扮演你这副软弱可怜的样子，不是更有意思吗？】
芽衣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她知道“她”说话一向如此尖刻，但每一次听到，依然会觉得难过。
［我不是在扮演……］芽衣轻声反驳，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倔强，［乐识珞同学说，决定我是谁的，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
［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关心我的人。］
【乐识珞？】雷电女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又是那个硬得跟块石头一样、满身崩坏能臭味的蠢小子？】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几句漂亮话就把你骗得团团转？别忘了，他那身伤，可是拜我所赐！要不是他命硬，早就化成灰了！】
［我……我知道！］芽衣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意识波动剧烈。
［所以我更不能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我不能依赖你的力量，那只会带来破坏！我要……我要靠我自己！］
【靠你自己？】雷电女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这个胆小鬼？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的！”芽衣直接吼了出来，反驳道，随后猛地坐起身，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却也有火焰在燃烧。
“琪亚娜需要我，布洛妮娅需要我，乐识珞同学也相信我能做到！我不是一个人！”
【……】意识深处的声音再次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良久，那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似乎……没有那么尖锐了，但依旧别扭。
【……蠢死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停顿了一下，她又极其快速、含糊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不过，那个白毛笨蛋和那个硬骨头小子，还有那个三无矮子……哼，眼光倒是比你这胆小鬼强点。】
芽衣愣住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句话里极其隐晦的……认可？
虽然方式别扭至极，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没有完全否定她身边的人。
芽衣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一种奇异的、微小的暖流，悄悄浸润了被尖锐话语刺伤的地方。她重新躺下，将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
“……另一个我。”芽衣的声音轻柔了许多，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们……能不能不要吵架？而是尝试着和平相处？］
［……乐识珞同学说的对，力量本身没有对错。你的力量……很强大。如果……如果我能学会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是不是就可以用来保护大家，而不是伤害大家了？］
雷电女王嗤笑一声，但这次，嗤笑里似乎少了几分恶意。
【天真！控制律者的力量？就凭你？】
【不过……】她的声音拖长，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
【如果你这个胆小鬼真的想找罪受，我倒是可以……勉强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毕竟，太早玩坏了，也挺无聊的。】
这几乎是变相的……同意了？
芽衣的嘴角，在黑暗中，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我会努力的。为了大家，也为了……不再让你觉得我是个只会哭的胆小鬼。”
【……啰嗦！睡觉！】
雷电女王沉默了许久后，丢下最后一句不耐烦的命令，意识深处的波动渐渐平息下去，恢复了那种深沉的、力量蛰伏的状态。
芽衣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股依旧强大、却似乎不再那么令人恐惧的力量。
第一次主动沟通，虽然充满了火药味和针锋相对，但……好像，打开了一扇门。
路还很长，很艰难。
但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
而且，她隐约感觉到，那个说话刻薄的“另一个自己”，或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漠。
带着这个微小却珍贵的发现，芽衣的意识渐渐沉入睡眠。
月光依旧安静地洒落，照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琪亚娜之前硬塞给她的、一个丑萌丑萌的吼姆钥匙扣。
而在她意识的最深处，那片雷光闪烁的空间里，傲娇的雷电女王抱臂悬浮，看着外界陷入沉睡的芽衣，几不可查地、极轻地“哼”了一声，雷光似乎……柔和了那么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