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内,日光灯投下冷白的光。苏沐雪坐在工位前,面前摊开着关于“毒蜂”以及后续关联案件的卷宗。她秀眉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奇怪……太奇怪了。”她喃喃自语。
“毒蜂”在医院离奇失踪,其接应者“灰鼠”更是人间蒸发,只在城郊仓库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打斗痕迹和一个……格格不入的消毒湿巾包装袋。所有指向司徒浩的线索,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快刀齐刷刷斩断,干净利落得让人心惊。
司徒家那边更是风平浪静,之前上蹿下跳的司徒浩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彻底安静下来,连之前利用关系施加的压力也全都撤了回去。
这一切的转折点,都清晰地指向那个夜晚,指向那个看似惫懒的烧烤摊主——李小邪。
苏沐雪闭上眼,脑海里就能浮现出李小邪那张带着痞笑的脸,他蹲在“毒蜂”身边时那看似担忧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神,以及他对自己说话时那混合着调侃与某种难以言喻自信的语气。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如同猫爪,反复挠抓着苏沐雪的心。一个夜市摆摊的,凭什么能让一个专业杀手及其背后势力悄无声息地退场?这背后隐藏的能量,让她这个穿着警服的人都感到一丝寒意和……深深的挫败。
她凭借警察的直觉,百分百确定李小邪是关键,可偏偏找不到任何证据,甚至连合理的推测都难以构建。这种明明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迷雾的感觉,让她无比烦躁,同时也对李小邪这个人的好奇,攀升到了顶点。
他就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市井痞气与神秘莫测,贪财好色与重情重义,怕麻烦却总能卷入并解决天大的麻烦。
“李小邪……”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里面混杂着职业性的探究、不甘的挫败,以及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烈吸引的好奇。
与此同时,城南夜市却沉浸在一片与警花烦恼截然相反的喜庆氛围中。
林婉儿考上国立清河大学管理学院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夜市。
“老李!听说了吗?婉儿那丫头,考上清河大学了!了不得啊!”卖炒粉的老王嗓门洪亮,逢人便说,与有荣焉。
“真的?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就说那丫头一看就是文曲星下凡!”水果摊的李婶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
刀疤刘更是直接拎了两瓶好酒,哐当一声放在李小邪的摊车上,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李小邪肩膀上,震得他一个趔趄:“小邪!好样的!你把婉儿供出来了!今晚必须喝两杯!”
傍晚出摊时分,李小邪的摊位前简直比过年还热闹。老街坊们络绎不绝,手里提着、怀里抱着各式各样的“心意”。
老王塞过来一个厚厚的红包:“给婉儿的!买点好笔好本子!”
李婶提来一大袋刚进的、最大最红的水果:“婉儿,补补脑!上大学费脑子!”
赵大爷颤巍巍地拿来一支包装精美的钢笔,说是孙子以前用的,名牌:“丫头,拿着,写出来的字都带着灵气!”
就连旁边摊位平时不太说话的几家,也送来了鸡蛋、自家做的腊肉……
林婉儿站在李小邪身边,看着堆满角落的礼物和一张张真诚热情的笑脸,眼眶一次次发热。她不停地鞠躬道谢,声音哽咽:“谢谢王叔,谢谢李婶,谢谢赵爷爷……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李小邪一边忙着招呼,一边护着林婉儿,免得她被过于热情的人群挤到,脸上那痞痞的笑容里,也充满了暖意。他大声吆喝着:“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心意我们领了!东西真不能要这么多,婉儿一个人吃用不了……”
“拿着!必须拿着!”刀疤刘虎着脸,“这是咱们夜市走出去的大学生!是咱们所有人的光彩!谁敢不收,我老刘第一个不答应!”
李小邪和林婉儿好不容易才劝大家把大部分礼物收了回去,只留下一些实在推脱不掉的水果和那两支寓意深长的钢笔。
收拾完摊子,已是深夜。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回归宁静的街道上。
“走吧,回家。”李小邪拍了拍婉儿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忙碌后的沙哑,却异常温和。
“嗯。”林婉儿点点头,怀里抱着赵爷爷送的钢笔和李婶给的水果,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感动。
回到李小邪那间不大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出租屋,仿佛一下子从喧闹的市井跨入了安静的港湾。屋内有些杂乱,但莫名让人安心。
“你先休息会儿,看会儿电视。”李小邪把东西放好,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就钻进了厨房,“今晚邪哥露一手,咱们自己庆祝一下。”
“邪哥,我帮你吧?”林婉儿连忙站起来。
“不用!”李小邪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今天你是主角,等着吃就行。让你尝尝邪哥除了烧烤之外的真正手艺!”
厨房里很快传来切菜的笃笃声、热油下锅的刺啦声,以及食材翻滚的香味。林婉儿没有看电视,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充满烟火气的声音,看着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为她遮风挡雨的身影,心里被一种巨大的、近乎满溢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包围着。
没过太久,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就摆上了那张兼作饭桌的小茶几:红烧排骨油亮诱人,清蒸鱼鲜香扑鼻,蒜蓉青菜碧绿清爽,还有一个番茄鸡蛋汤冒着热气。
李小邪甚至还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小瓶低度的甜米酒和两个小杯子。
“来,祝贺我们婉儿,金榜题名,前程似锦!”李小邪倒上酒,举起杯,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林婉儿也举起杯,与他轻轻一碰,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抿了一小口,甜滋滋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邪哥,谢谢你。”她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
“打住打住!”李小邪连忙夹了块最大的排骨放到她碗里,打断了她的话,“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往后啊,都是好日子。快尝尝,看邪哥手艺退步没?”
林婉儿咬了一口排骨,肉质软烂,滋味浓郁,她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特别好吃!”
两人就着温馨的灯光,吃着家常菜,聊着轻松的话题。李小邪难得地没有满嘴跑火车,而是认真地听她说着对大学生活的种种设想,偶尔给出一点市井智慧的建议,逗得她咯咯直笑。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米酒的甜香,以及一种无声流淌的、暧昧而温情的情愫。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又被拉近了许多。偶尔眼神交汇,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清晰的倒影和那份不言而喻的默契。
吃完饭,林婉儿抢着去洗碗,李小邪也没有坚持,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水流声哗哗,勾勒出宁静的轮廓。
收拾妥当,夜更深了。李小邪送林婉儿到为她准备的小房间门口。
“早点睡。”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轻柔。
“邪哥,”林婉儿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抬起头,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她清澈的眼眸里,“今晚,我很开心。”
“傻丫头。”李小邪笑了笑,“以后会让你更开心。快去睡吧。”
林婉儿点点头,这才转身进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李小邪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细微的动静,脸上露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极其温柔的笑容。窗外的月光和远处城市的霓虹,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晕,笼罩着这方小小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