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岩缝里钻进来,吹得符纸边缘微微颤动。我靠在石壁上,手指按着肩后那道伤口,血已经止住,但皮肤下的经脉还像被火烧过一样疼。林羽坐在对面,腿上的伤包了布条,脸色发白,可眼神比之前稳了些。
我没有再说话,闭着眼调息。体内的灵力断断续续,像干涸的河床,只能一点点往前推。《凤翔诀》的路线我记得清楚,可每运行一圈,胸口就闷一分。我知道这是强行运功的代价,但也顾不上了。
必须尽快恢复一点战力。烬渊令升空的时候,我就明白,他们不会再派小队来抓我了。那种旗子不是用来搜山的,是开战的信号。
可我现在连南岭都没到,更别说找到那张古阵图。林羽说他知道线索藏在哪,但我不能全信。他妹妹还在凤族手里,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动摇。
我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残片——那是凤族给他的信物,已经被我打碎了。他没再提回去的事,也没问下一步怎么走。
这就好。
我抬手掐了一道印诀,把最后一丝残存的灵力压进丹田。刚要继续运转功法,忽然觉得心口一紧,像是被人隔着很远盯了一眼。那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其实不是。
***
千里之外,凤族神山深处,议事殿灯火未熄。
大长老端坐主位,面前悬浮着一块古镜,镜面泛着淡淡红光。刚才那一刹那,镜中闪过一道微弱的波动,如同水波荡开一圈涟漪。
“他在运功。”大长老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殿内三人同时抬起了头。
赤翎长老站在左侧,眉头皱起:“这时候还敢修炼?不怕走火入魔?”
“正因如此,才值得留意。”右侧的老者缓缓说道,“一般修士受此重创,第一反应是藏身疗伤,不敢轻易引动灵力。他不但练了,而且走的是《凤翔诀》第三重路线。”
赤翎冷笑:“外族人修我族秘法,能懂什么?不过是照猫画虎。”
“可他改了路线。”老者盯着镜子,“原本第三重需以火焰灵脉为引,借三日朝阳之气贯通膻中穴。但他绕开了膻中,转由命门逆行,虽慢了些,却避开了重伤未愈的阻碍。”
大长老点头:“这不是死记硬背的人能做到的。他不仅懂,还在试。”
赤翎脸色沉了下来:“懂又如何?一个蝼蚁,学了几招皮毛,毁了块祭骨,你们就要把他当人物看?”
“我不是高看他。”大长老目光平静,“我是怕我们一直低估了他。”
殿内安静下来。
片刻后,大长老继续道:“昨夜追杀队回报,祭骨碎裂时,共鸣链是从内部断裂的。也就是说,他不是靠蛮力砸开的,而是找到了节点,精准切断。这种手段,哪怕是族内年轻一辈,也没几人能做到。”
赤翎还想说什么,却被右侧老者打断:“他还用了寒髓晶粉。”
“什么?”赤翎猛地转头。
“寒髓晶粉,极寒之物,本不该与天火同现。但他将它混在灵力中注入裂缝,引发火灵反噬。这不是偶然,是有准备的反击。”
大长老闭上眼,片刻后睁开:“《凤翔诀》非我族嫡系不得传授,他是从哪学的?”
没人回答。
半晌,赤翎冷哼一声:“管他从哪来的,烬渊令已出,全族皆知此人必诛。十二翼卫随时待命,火焰军团已在集结,他只要露头,立刻围杀。”
“可如果他不露头呢?”大长老问。
“那就烧山。”赤翎语气狠厉,“南岭、北荒、西漠,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全都清一遍。我不信他能躲一辈子。”
“清山容易。”老者摇头,“但若因此惊动其他势力,反而不美。此人身上若有禁典残篇,别人得了,后果更严重。”
大长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暂不动大军。”
赤翎怒道:“你还想等?”
“不是等。”大长老目光沉静,“是看。我要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到底掌握了什么。传令下去,启用‘心镜台’,持续监测《凤翔诀》的气息波动。另派暗影监察使三人,潜行追踪,不得现身,只许观察。”
赤翎瞪着他:“你是怕他背后有人?”
“我不是怕。”大长老缓缓站起身,“我是不想打一场不知道对手底细的仗。”
老者轻声道:“此人修行速度异常,破阵手段老辣,又能临场应变。若只是运气好,不会连续三次都避开致命杀机。他要么有奇遇,要么……天生就是这块料。”
大长老看向镜面,那道波动已经消失。
“从现在起,叶尘这个名字,列入高层密档。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一切等我命令。”
赤翎咬牙:“你这是把他当成了威胁。”
“他已经是个威胁。”大长老声音低沉,“一个能让凤族动用烬渊令,还能活着逃走的人,不是威胁,是什么?”
***
我并不知道那面镜子曾映出我的身影。
我只是继续运转功法,一圈又一圈,把残存的灵力重新梳理。肩后的伤口开始结痂,可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被针扎着。我知道这伤得几天才能缓过来,但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林羽忽然抬头:“你真的要去南岭?”
我停下运功,看着他。
“那里不只是有阵图。”他说,“还有陷阱。当年我师父去过一次,回来时只剩半条命。他说南岭深处有东西在吸人神识,靠近的人都会发疯。”
我没说话。
“你不信?”他问。
“我信。”我说,“但我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没得选。”我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臂,“他们已经把我当成必须铲除的目标。躲,只会越躲越窄。只有往前走,才有活路。”
林羽低头看着地面,手指攥紧了衣角。
“你要是怕,可以留下。”我说。
他摇头:“我跟你走。但我得告诉你实话——我只知道大概位置,具体怎么进,怎么找,我也不知道。”
“够了。”我说,“你能带路就行。”
他抬头看我:“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不信你。”我说,“但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看着背后。你现在是我唯一能用的人。”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说什么。
我走到洞口,掀开藤蔓往外看了一眼。天还没亮,远处山脊线上有一层薄雾,像是凝固的灰烟。风停了,树不动,整个山谷安静得有些奇怪。
我收回视线,正要转身,忽然察觉体内灵力一滞。
不是伤势发作,也不是功法出错。
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比刚才更清晰。
我猛地回头,盯着岩洞深处那面石壁。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刚才打坐留下的浅浅痕迹。
可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石壁表面,有极其微弱的光闪了一下,像是水底倒映的月影,转瞬即灭。
我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块石头。冰凉,干燥,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林羽问。
我摇摇头:“没事。”
但我知道,不对劲。
我刚才运功时,确实有人在看。不是用眼睛,是用某种方式,隔着很远,在追踪《凤翔诀》的运转轨迹。
是谁?
凤族内部有这种手段吗?
我盯着那块石壁,脑子里快速回想所有关于凤族秘法的记载。忽然想起镇元子曾经提过一句——“凤族有古器,可映功法之源,名曰心镜”。
难道……
我握紧拳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现在就知道我还活着,知道我在修炼,甚至可能知道我往南岭去了。
但他们没有立刻动手。
说明他们在等。
等我暴露更多破绽,等我走进他们的圈套,等我……自己把底牌亮出来。
好啊。
既然你们想看,那我就演给你们看。
我重新坐下,闭上眼,再次运转《凤翔诀》。这一次,我故意放慢节奏,让灵力在经脉中走得歪斜一些,像是受伤后控制不住的样子。
然后,我悄悄把一丝灵识沉入丹田深处,那里藏着系统留给我的一道保命符令。
只要触发,就能屏蔽一切探测类法术,持续一炷香时间。
我还没用它。
因为我知道,一旦用了,他们就会发现我在防他们。而我现在要做的,不是躲,是让他们以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