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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
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拆开，又勉强塞了回去。林枫猛地睁开眼，入目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质床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草药和熏香的陌生气味。
不是他的出租屋。
记忆碎片洪水般冲进脑海——一个同样叫林枫的少年，苍蓝大陆，斗气为尊，林家……以及三天前，那场决定命运的家族测试。
“斗之气，一段！不合格！”
测灵石碑上刺眼的光芒和那冰冷的宣判，如同昨日重现，让这具身体本能地一阵抽搐。随之而来的，是测试广场上无数道或怜悯、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以及高台上，父亲林啸天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子。
而最尖锐的那根刺，来自身旁那个身着雪白裙裾的少女，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苏家大小姐，苏清月。她当时只是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里的失望与疏离，比任何恶语都更伤人。
“废柴……还真是个经典的开局。”林枫扯了扯嘴角，喉咙干涩得发疼。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女清脆却冰冷的声音：“林枫少爷，醒了吗？我们小姐让我来传句话。”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丫鬟走了进来，下巴微抬，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她是苏清月的贴身侍女，小翠。
林枫沉默地看着她，心头那股属于原主的不甘与屈辱再次翻涌。
小翠似乎很享受他这种沉默，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们小姐说了，三日后的家族年会之上，她会亲自前来，有些话，需要当着两家长辈的面，与林枫少爷说清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枫苍白虚弱的脸，加重了语气：“小姐还让奴婢提醒少爷，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早些放手，对大家都好。”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死寂。
林枫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骨节泛白。原主的情绪如同困兽，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
小翠见他依旧不语，只当他是认命了，轻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说完了？”
一个沙哑，却异常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翠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回头。
只见床上的少年缓缓抬起了头，那双原本应该充满颓丧和痛苦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没有任何波澜地看着她。
“说完了，”林枫慢慢松开攥紧的手，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那就滚。”
小翠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这个一向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废柴少爷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但对上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到嘴边的话竟噎住了，最终只是狠狠瞪了林枫一眼，快步离去。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枫靠在床头，缓缓闭上眼。他不是原来的林枫了。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在最初的混乱与接收记忆的冲击过后，迅速冷静下来。斗气？一段？废柴？
这些他都不在乎。
因为就在他彻底清醒，内视这具身体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些截然不同的东西。
不是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斗之气，而是在这具身体的经脉深处，乃至周围的虚空之中，流淌着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浩瀚、更为贴近本源的力量。
它们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温和而磅礴。随着他的呼吸，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甚至连体内的伤势都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愈合。
“这是……灵气？”
一个名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随之而来的，是一篇名为《基础引气诀》的粗浅法门，仿佛本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修仙！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意识中炸响。
这个以斗气为尊的世界，天地间充盈的，竟然是更适合修仙的天地灵气！而那些所谓的斗气修炼者，他们吸纳、运用的，不过是灵气转化过程中衍生出的、更为狂暴和粗糙的次级能量罢了！
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在他面前豁然展开。
接下来的两天，林枫借口养伤，闭门不出。所有送来的食物和汤药都由仆役放在门外。他摒弃了一切杂念，依照那篇《基础引气诀》，尝试引导周身的天地灵气。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这具身体虽然斗气天赋糟糕透顶，但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度却高得惊人。仅仅一天一夜，他便成功感应并引入了第一缕灵气，在体内按照玄奥的路线运行周天。
“轰！”
当第一个完整的周天运行完毕时，林枫浑身剧震，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一股清凉而强大的气流自丹田滋生，迅速流遍全身。原本郁结的经脉被强行冲开，体内的暗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连窗外数十米外树叶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引气入体，初期！
他正式踏入了修仙的门槛！
感受着体内那与斗之气截然不同、凝练而充满生机的力量，林枫缓缓握紧了拳头。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充盈心间。
年会当天，林家演武场人声鼎沸。
高高的看台上，坐着林家的核心人物，以及苏家的家主和苏清月。今天的苏清月，一袭水蓝色长裙，容颜清丽，气质清冷，宛如一朵不可攀折的雪莲。她端坐着，目光平静地望向场中，偶尔与身旁一位气宇轩昂、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低声交谈几句，那是苏家请来的贵客，据说背景不凡。
场下，林家年轻一辈的弟子们正在进行着例行的比试和测试。斗气的光芒不时闪耀，引来阵阵喝彩或叹息。
林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衫，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毫不起眼。他能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扫过自己，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戏的意味。
“下一个，林枫！”
负责主持的年老执事声音洪亮地喊道，目光落在林枫身上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瞬间，整个演武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嘈杂的议论声低低响起。
“他还真敢来啊？”
“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自取其辱！”
“听说苏小姐今天就是要……”
“嘘，小声点。”
林枫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议论，神色平静，一步步走向场中央那块漆黑的测灵石碑。
高台上，苏清月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清冷。她身旁的那位锦袍青年，则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打量着林枫，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林枫站定在测灵石碑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运转斗气，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在感受。
感受周围天地间那活跃而充沛的灵气。它们如同温顺的精灵，随着他意念的微动，开始悄然汇聚。
“他在干什么？”
“放弃了吗？连尝试都不敢？”
“装神弄鬼！”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
高台上，林啸天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苏家家主则摇了摇头，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
就在这时，苏清月站了起来。
她走到台前，清冷的目光直视场中的林枫，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演武场：“林枫。”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林枫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回望她。
苏清月被他那过于平静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滞，但随即深吸一口气，决然道：“我们之间的婚约，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句话真的从她口中说出时，现场还是一片哗然。
“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家族无关。”苏清月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你应当明白，现在的你，已经配不上我。这个世界，强者为尊，未来的路，我们注定不同。”
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那是订婚信物。“这枚凝玉玉佩，还你。此外，作为补偿，这枚由血狼团长赐下的‘聚气丹’，足以让你安稳度过余生了。”
她将玉佩和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放在身旁侍从托着的盘子里，示意送下去。
聚气丹！三品丹药！对于斗者阶段的人有奇效！苏家竟然拿出了如此珍贵的东西作为补偿？或者说，是那位血狼团长拿出来的？众人看向那锦袍青年的目光更加敬畏，看向林枫的目光则更加怜悯。
赤裸裸的羞辱！用资源和背景，碾碎他最后一点尊严！
侍从端着盘子，走到了林枫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林枫，想从他脸上看到愤怒、绝望、或者卑微的祈求。
然而，都没有。
林枫看着盘中的玉佩和丹药，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弄。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枚珍贵的聚气丹，而是拿起了那枚质地普通的凝玉玉佩。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演武场上格外刺耳。
玉佩，化为齑粉，从林枫指缝间簌簌落下。
苏清月瞳孔骤缩。
全场死寂。
林枫抬起眼，目光第一次变得锐利如刀，直射高台上的苏清月，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撞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苏清月。”
“你以为，今日站在这里，接受审视和裁决的人，是我吗？”
他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扩大。
“你，又或者你们苏家，以及你所倚仗的所谓强者、背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阴沉的苏家家主和那位眼神微冷的锦袍青年，最终重新落回苏清月那张写满惊愕与羞愤的俏脸上。
“在我眼中，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这婚，不是你来退。”
“是我林枫，不要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等所有人从这石破天惊的话语中反应过来，林枫猛然转身，并指如剑，体内那微薄却精纯无比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尽数汇聚于指尖，随即狠狠点向身旁那尊漆黑的测灵石碑！
不是斗气！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波动轰然爆发！
“嗡——！”
测灵石碑从未经历过来自“灵气”的冲击，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剧烈嗡鸣！碑身之上，原本用来显示斗气段位的刻度纹路瞬间爆发出远超平常的刺目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混乱地交织、狂闪，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崩碎！
与此同时，晴朗的天空之上，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轰隆！！”
仿佛苍天被触怒！
一道细小的、却耀眼夺目的白色电蛇，撕裂云层，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天威，精准无比地劈落在演武场的上空，虽未直接击中任何人，但那瞬间弥漫开来的毁灭气息，让整个演武场方圆百米内的所有人，包括高台上那些见多识广的家主、长老，乃至那位倨傲的锦袍青年，全都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光芒渐熄，雷音散去。
整个林家演武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唯有那尊测灵石碑上，紊乱的光芒还在勉强闪烁，映照出场地中央，那个青衫少年收回手指，傲然而立的单薄身影。
他站在那里，衣袂在未平息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面无表情。
所有人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彻，瞳孔里倒映着那尊兀自嗡鸣、光芒乱闪的石碑，以及石碑前，少年淡漠的身影。
他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