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站在一旁,小脑袋一会儿转向沈淮之,一会儿又扭向轩王殿下,眼巴巴地瞅了半天。
发现这两位大佬完全没有要起身让座的意思,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开口,打破了那微妙的氛围:
那个……二位,谁能行行好,跟我下一盘呀?
方才观看高手对决,看得她心痒难耐,棋瘾彻底被勾了上来。
还未等面前两位爷开口回应,严初腕上的同心铃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叮铃哐啷”狂响起来。
震得她手腕发麻,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不会吧……不可能吧……
她不死心地抬起头,妄图确认那个妖孽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千顷波上。
结果一眼就撞见了站在不远处另一艘画舫船头,正贱嗖嗖冲她挑眉微笑的苏大阁主。
而苏衔月身后,欢竹也正眉眼弯弯地望着她,眸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揶揄。
不是?!
这些人今天是约好了一起来千顷波团建的吗?!
怎么就没人通知她一声?!
“看来小生来得正是时候,”
苏衔月完全无视了严初快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衣袂飘飘地踏上了这艘本已拥挤的画舫,语气慵懒带笑,
“不如由我来陪郡主过过招?”
欢竹也紧随其后,轻巧地跃上船,自然地站到了严初身侧,仿佛只是来凑个热闹。
这艘小小的画舫,今日怕是承载了太多它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苏衔月与欢竹齐声行礼,一个慵懒随意,一个清冷利落。
裴衍幸微微颔首示意免礼,目光却在严初腕间轻颤的金铃与苏衔月含笑的眉眼间逡巡。
仿佛要找出那无形的丝线,将这两人之间过分的熟稔看个分明。
那金铃方才响得实在蹊跷,沈淮之与裴衍幸皆是心思缜密之人,如何能轻易忽略?
更让二人心绪难平的是,严初在面对苏衔月时,全然不见半分在他们面前的拘谨与防备。
反倒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透着一股他们未曾见过的、近乎肆意的鲜活。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几乎同时在这两位素来不对付的男人心底滋生、蔓延。
竟让他们在此刻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同病相怜的“志同道合”之感。
“本王倒不知,苏兄何时竟也对着纹枰之道生出兴趣了?”
裴衍幸施施然起身,身形却稳稳挡在棋枰前,全无让位之意。
苏衔月以食指轻点额角,故作苦恼地叹气:
“实在是怕郡主这三脚猫的功夫,在二位面前被虐得哭鼻子。想来想去,也就小生这般水准,勉强能与郡主过过招了。”
他总不能明说,是怕这两位爷在船上为了争抢与那小傻子对棋的资格,当场掀了棋盘吧?
原本在一旁安心当观众的严初,一听这明目张胆的“诋毁”,立刻不干了,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前理论。
谁三脚猫了!
本郡主得了沈大人的亲传,现在也是很厉害的好吧!
一旁的欢竹却眼明手快地拽住了她的袖口,压低声音道:
“稍安勿躁。且看这出戏要如何唱下去。”
说来也巧,她与苏衔月原本正在邻船赏景品茗。
正是听闻邻船议论此处的动静,当即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才会移船相近,专程来看这场难得的热闹。
“听苏公子这语气,似乎与内子颇为熟稔?”
沈淮之温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他缓步上前,看似平静的眸光里却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戒备。
这位苏公子,他在天香阁见过数次,也曾命云水暗中查探其底细。
却始终如雾里看花,难觅真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绝不仅仅是天香阁里一个简单的红牌。
更让他在意的是,苏衔月与严初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以及严初腕上那串响得蹊跷的金铃。
……想必,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苏衔月虽与这位沈大人交集不多。
但通过这些时日从那个小傻子处得来的零星消息,也深知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权臣,绝非易与之辈。
还在悠哉游哉看戏的严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糟糕!
沈淮之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苏衔月对外的身份可是天香阁的头牌红牌啊!
她慌忙挣开欢竹拽着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两人中间,硬生生阻断了那无声交锋的视线。
扬起一个格外灿烂且心虚的笑脸,试图解释:
“这个嘛…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沈淮之温和地打断了她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给这段关系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严初心一横,脖子一伸,索性破罐子破摔,给出了一个盖棺定论的答案:
“哥哥。”理直气壮。
多坦荡的关系!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个哥哥,现在多个哥哥怎么了?
犯法啊?!
“这是我的哥哥。”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完全忽略了目前为止,这位“哥哥”展现出的最大“关爱”就是敲过她脑门。
“哥哥?”
“哥哥?”
沈淮之与裴衍幸带着明显质疑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两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脸上,写满了“你最好仔细解释清楚”的意味。
啧。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这滋味也是让她尝到了。
啊——!到底要怎么解释啊!
难道要老实交代,是被苏衔月怀疑身份,差点被干掉,
最后靠她的机智过人蒙混过关,顺便获得的吗?!
没办法,严初双手一摊,贡献了一番精髓的“说了等于没说”式总结:
“反正,就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嗯,如你们所见,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话音刚落,她立刻拽上欢竹,脚底抹油,飞快地溜到了船尾。
挤进了那群从一开始就非常识时务、乖乖猫在一旁围炉煮茶的沈淮之同僚中间。
好不容易来这么漂亮的地方,绝不能再亏了!
围棋没下过瘾,这围炉煮茶要是再错过,她今天不就白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