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幸在床沿坐下,动作轻柔地将榻上的人儿扶起,让她软绵绵的身子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一手稳稳地环着她,另一只手执起白瓷小勺,在碗中舀了七八分满。
先是极小心地在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不凉,方才递到严初唇边。
他的初初,即便是醉得迷迷糊糊,也依旧乖得让人心头发软。
喂她喝醒酒汤时,她总是皱着张小脸,却还是会乖乖张嘴。
一小口一小口,极其配合地将勺中的汤汁都咽了下去。
偶尔有少许从嘴角溢出,他便立刻用指腹或袖口,极其轻柔地为她拭去。
看着碗底渐空,裴衍幸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算真正落回了实处。
初初,从前便是这般,滴酒沾不得。
莫说烈酒,便是最温和的甜酿,只需一点点,就能让她当场“不省人事”,且醒来后必定要闹上大半日的头疼。
因此,以往但凡发现她不小心沾了酒,他总会第一时间备下醒酒汤,
盯着她喝下,生怕她次日醒来要受那头疼之苦。
这习惯,竟像是刻进了骨子里,即便隔了岁月,依旧清晰如昨。
周遭万籁俱寂,烛光柔和地笼罩着床榻这一方小天地。
他就这样静静守在床边,看着她因酒意而迷迷糊糊地翻身,
听着她无意识地发出几声细弱娇憨的哼唧,最终又沉入更深的梦境。
心中那点因她贪杯而起的薄恼,早已被这满室的宁静与安然融化。
也罢。
训斥的话,且留待她酒醒时再说吧。
……
严初是被一阵强烈的口干舌燥给折腾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完全不知自己醉了多久,此刻又是什么时辰。
记忆如同断了片的残卷,朦朦胧胧地拼凑起来——
是殿下把她带回来的……好像……还是在马车里……然后……她、她好像还对殿下……上下其手,大吃豆腐?!
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赫然定格在自己胆大包天地跨坐在殿下身上,对着他那性感的喉结又啃又……
要死了!!!
严初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直接醉死过去算了!
酒这个东西,果然是万恶之源!
下次!打死也绝对不沾了!
她面对殿下的时候,已经这么……色欲攻心、原形毕露了吗?
连醉个酒都这么……狂野?完全不藏着掖着了?!
就在她内心疯狂上演着“懊悔不已”与“深刻自我检讨”小剧场,忙得不亦乐乎时,
一道低沉的、带着一丝夜露般微凉的声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黑暗:
“醒了?”
“哎我去——!”
严初吓得浑身一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床边的圈椅里,竟然一直坐着一个人。
他几乎与这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得完美无瑕。
裴衍幸并未急着点灯,只是向前倾身,将一杯早已备好的、温度恰好的温水递到她手边,
“喝了,润润嗓子。”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顿了顿,又刻意板着面孔,硬邦邦地加问了一句,
“头疼么?”
即便是在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严初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这人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刻意营造的低气压和……怒意。
不过,是那种小小的,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撒个娇、软语哄上一哄,就能立刻烟消云散的怒意。
“头不疼~”
严初答得飞快,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软糯。
她没有去接那杯水,反而就着殿下张开的手臂,
整个身子软软地贴了上去,双臂顺势环住了他的腰,脸颊在他胸膛前依赖地蹭了蹭。
管他是因为什么恼火呢,反正她的“万能哄人法则”第一条——先抱抱,总没错!
裴衍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抱得微微一怔,
胸前那点强装出来的冷硬,瞬间被她温软的身子和依赖的动作融化得荡然无存。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臂却诚实地回拢,将她更紧地圈住:
“乖,先把水喝了。”
果然,他的怒气在她面前,就是这么不堪一击,一哄就散。
严初得逞地在他怀里偷偷弯了弯眼睛,
这才笑嘻嘻地抬起头,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几口将杯中温水喝了个底朝天
见她喝完,裴衍幸将空杯接过放到一旁,却没有立刻放开她。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儿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小脸,这才将盘桓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初初今日……怎会去那福满楼,与人吃饭饮酒?”
其实,关于此事的前因后果,他只需召来黑风一问,便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不知为何,凡是与初初相关的事,他都固执地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旁人说的,他总觉得隔了一层。
唯有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无论是什么,他才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
“啊!阿幸你说这个呀!”
严初被他一句话提醒,顿时想起了自己的“丰功伟绩”,带着点小得意,迫不及待地开始邀功:
“你知道今天跟我们吃饭的那位公子是谁不?那可是永昌号的大公子——柳元!”
她扬起小脸,一副“快夸我聪明”的表情,继续道:
“鹿儿说了,永昌号的老东家最疼这个儿子,柳大公子说一句话,比旁人说一百句都管用!”
“我俩就寻思着,要是能把这位柳大公子‘拉拢’过来,让他站在咱们这边,那不就等于帮了阿幸你和沈淮之一个大忙嘛!”
“哦?”
裴衍幸闻言,剑眉微挑,眸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
这倒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这小家伙阴差阳错,竟能撞上如此关键的线索。
“那初初打算如何……拉他入伙?”
严初一听殿下似乎有兴趣,立刻来了精神,
忙不迭地将下午如何“偶遇”柳元、如何在茶楼说书吸引他注意、又如何“敲定”后续茶楼之约的经过,
从头到尾、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尤其强调了自己如何机智地“放长线钓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