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文莺二人来到了廉贞院院侍叶可近的府邸,文莺客气地向门子通报了自家姓名。
廉贞院乃朝中负责官吏选拔任用、考核、升降、调任等相关事务的官署。而叶可近官拜院侍,院侍便是廉贞院副职、院内二把手,三品文官。
门子听罢是文家公子,立马去府中通报。引着二人来到前厅。
下人端来了茶水点心,文莺二人也无心品尝。不一会儿,叶可近快步走来。
文莺二人一见到叶可近,忙起身躬身一拜:“晚辈拜见叶伯伯。”
只见叶可近身材修长,十分俊朗,一身白袍,一种由内而外的名士气度彰显出来。年四十有二,挺拔俊朗。
叶可近温和道:“二位贤侄请起,都是自家人,来叶伯伯这里,无须多礼。”
文莺赶忙道:“叨扰叶伯伯了,听闻朝会刚散,晚辈与兄长就急忙赶来拜访,毕竟我父亲他。。。还请叶伯伯海涵。”随即二人又一拱手。
叶可近抬了抬手,“无妨,老夫也是刚进门不久,唉。。。东疆惨败,文天枢殉国。。。老夫刚知此事,悲痛万分,两位贤侄节哀。。。”
文莺与魏冉听罢十分沮丧,双方各分宾主落座。
叶可近接着道:“老夫愧对你父,老夫三日前,曾见过文将军的兵丁,那士卒拜访武曲院无果后,便来老夫府中求援,老夫入宫求见,见不到太后,刘大人同样见不到,整个朝廷,好似皆在排斥边疆之战,亦无任何同僚会相信天枢城会陷落,自从陛下病倒,太后极少少召开朝会,今日算是本月头一回。”
文莺也并未对叶可近有任何怨言,且太后许久不临朝,自己也知晓。
“此事与叶伯伯无关,晚辈怎敢有怨,晚辈想请教一二,还请叶伯伯莫要怪罪。”文莺恭敬道。
叶可近好似知晓文莺要问什么,看向文莺:“贤侄可是想问你父为何独守孤城,不见援军?”
文莺略一惊讶:“叶伯伯英明,正是此事。”
叶可近叹了一口气:“都是自家人,此事我只说与你二人,莫要外传。”
两人连忙应是。
叶可近接着道:“朝廷方面,武曲院刘院丞说是一名主事喝酒误事,延误军情,但据老夫所料,其一,刘院丞惧怕张太后如今暴虐的心情,怕获罪,故意隐瞒敷衍;其二,刘院丞乃至整个朝廷都未把幽人放在眼里,认为只是像往年一样掠夺一番便退军,故此,直到难民涌入千竹关,事情才遮掩不住。”
文莺与魏冉对视一眼,两人火气瞬间上涌,魏冉赶忙问道:“敢问叶伯伯,那文将军他。。。不知朝廷如何对待?”
叶可近停顿了片刻随即说道:“老夫说后,二位莫要着急。”
二人连忙点头。
“朝中有人认为文天枢奋勇抵抗,是忠臣烈士,理应加谥号,恩其子;也有人认为文天枢疏于职守,丧城失地,造成数十万军民遭难,罪无可恕,其子擅离职守,实属逃兵行为,文家应抄没家产,杀其子。。。”
“这些混账!!!”魏冉腾一下子站了起来。
文莺只是觉得身入冰窟,遍体生寒,呆呆愣在当场。
叶可近起身拍了拍二人肩膀,“稍安毋躁,文天枢什么本事老夫还不清楚?老夫一直信任于他,经过我等的强烈维护,朝廷最后的定论,两种观点各取其一,文天枢功过相抵,也无谥号,对于贤侄你的处置亦无赏无罚,朝廷只是出面为文天枢立衣冠冢而已。”
“这。。。朝廷如此凉薄!妄我父为朝廷出生入死二十余年。。。。。。”文莺大怒道。
“贤侄噤声,朝廷对此事确实有失公允,老夫理解你的心情,但此时,局势不好,老夫劝贤侄,还是早做打算。”叶可近一脸无奈。
“还请叶伯伯教我。”文莺忙一拱手。
“你等是自己人,老夫就先给你等分析下眼下朝廷局势,只此你二人知晓便好。”说罢两人连忙应是。
“如今陛下时而疯癫时而昏迷,不能理政,也未有立储诏书,不少大臣还是支持二皇子继位的,但也有不少支持太后摄政的,理由是陛下如有一日病愈,清醒后该当如何?还是要继续还政于陛下的,还有个别大臣竟说挑选一位年长的皇室王爷继位,理由是战乱来临需要一位成年贤德的王爷挺身而出,皇子还是孩童,不堪大任,荒谬至极!!!”叶可近脸上呈现出微微怒意。
文莺两人对视一眼,也是满脸惊愕。
“那叶伯伯觉得最后这宝座花落谁家?”文莺问道。
“暂不会见分晓,故此说局势不好,除了‘皇子一派’是力保文天枢的,其他势力若彻底主政,对你等便不利,也许会被牵连获罪,也许会被判为‘逃兵’,甚至有可能被处死。。。你二人可知晓?”
“叶伯伯,文将军为朝廷效力二十余载,地上打过幽人,水上剿过水贼,最后为国殉节,不但没有厚葬封赏,还可能要罚其子,何其不公!简直欺人太甚!!!”魏冉颇为愤怒,已然快要咆哮起来。
“唉。。。朝廷当中的苟且太多,你二人尚且年轻,不从知晓,老夫会尽全力保你二人周全。”叶可近说罢叹了口气。
二人连忙起身称谢,叶可近抬了抬手示意无需客气。
“目前最稳妥的方式,老夫认为你二人应去西疆避祸。”叶可近随即指了指西方。
“西疆?!”二人不明所以。
“对,西疆,虽然你等是东疆出身,但你二人一人是什长,一人是亲卫,都不在朝廷编制之内,故此只要朝廷没有明确调令,去投哪里,朝廷、武曲院都无权干涉,只要投了西军,朝廷到时就是想动你二人,可就难了,别忘了,公孙老将军正坐镇西疆。”
“叶伯伯是说辰星大将军?”文莺眼睛一亮。
“正是,公孙老将军三朝元老,位居五耀大将军之一,官居一品,你二人应知晓此人在天曌的影响力。”
这五耀大将军是天曌最尊崇、权力最大的五位将军,且前三位大将军更加尊崇。
此三位大将军位列一品,职位本不常设,如今这三位唯一常设的便是辰星大将军公孙擎,全权负责西部一切兵事,包括西部光、阳二州的一切军事调动,以及星宿将军之下的一切任免与生杀大权,皆可自行决断,先斩后奏。
亦是目前天曌军职最高、军权最大之人。这也就是璇州为何不救援枢州之原因。
朝廷并未在东疆设立五耀大将军来都督东疆兵事,故此璇州军队在没有朝廷允许的情况下越境调动,等同谋反。天曌如今的军制,就是如此迂腐呆板。
“原来如此,我父亦和我提过公孙老将军,父亲说公孙老将军有两个特别显着的特点,一为狡猾,二为护犊。”文莺点头道。
“正是,故此,只要你二人投了公孙老将军,朝廷就算想动你二人,也得掂量掂量。”叶可近随之一笑。
“可叶伯伯,我和阿莺职位低微,也无甚资历,怎能入公孙老将军的法眼?”魏冉忙问道。
“贤侄说得在理,我可修书一封先把你二人推荐给芜县校尉刘文达,此人与我有旧,又与你父有一面之缘,且人品上乘,必会照拂你等,你二人在军中磨炼,多立军功,毕竟西疆也是有战事的,相信公孙老将军会注意你等的,刘文达虽然只是一部校尉,也掌着两千兵马,颇受公孙老将军青睐,你二人可信任于他。”
文莺二人赶忙起身再次恭敬地给叶可近深鞠一躬表示感谢,三人又聊了一阵儿,最后二人千恩万谢地离开叶府。
二人走后,叶可近叹了叹气:“唉,文天枢,老夫也只能帮你到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