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册子没有书名,纸张也极为普通,表面看,十分不起眼。但这却是一本记录军中配给的册子,也可以说是一本算学书。
其中详细记载着军中所需补给,包括军衣、鞋袜、甲胄、兵刃、弓矢、帐篷、粮草、淡水、医药、被褥、攻城器械,等等辎重的具体分配。
小到每人每日需要多少辎重,大到千人、万人需要多少。什么样的军种,需要什么样的装备,守城与攻城需要什么样的补给,扎营需要多少,行军需要多少。多少战兵要配备多少辅兵、多少民夫。一个个皆是条理清晰的数字。
这些看得文莺目瞪口呆,他从未看过如此详细精准的文字叙述。
此本册子,真乃军中之宝。
文莺暗想,刘校尉,这是。。。拿自己当心腹培养提携?
文莺认得刘文达的字,随即,看向刘文达满眼的崇拜,简直惊为天人,“大人。。。这。。。这。。。”
这了半天,文莺也没这出来。
“这啥啊?此书非我所写,我还未有这个能力,此书为公孙大将军所写,我这只是手抄本。”刘文达淡淡道。
“大人。。。此书真乃至宝啊!大人怎会给卑职看?”文莺很疑惑。
“此书含有大将军几十年的治军经验,唯大将军心腹才可供其参阅,满西疆,有此书的不过七八人而已,有幸能得大将军垂爱,让我抄写了一本,如今,此书可借你抄写。”
“这。。。大将军神作,卑职可以借来抄写?”文莺再次惊愕。
“大将军乐意把此书传给心腹的心腹,当然,必须是可造之才。”刘文达的喜爱栽培之意十分明显,此书,就是为做将军的人量身打造。低级军官,根本用不到此书。
文莺随即躬身行礼,大喊道:“多谢校尉大人栽培之意!卑职万死不辞!”
刘文达笑笑,“起来吧,需要记得,此书只许你一人抄写,不许外传,就是你麾下的将士也不允许,可知晓?”
文莺立马说道:“卑职遵令!”
刘文达很满意,接着道:“给你三日,来我这里抄写,就这样吧,下去吧。”
文莺再次躬身施礼,转身正要出营,刘文达又说了句:“望你能成为你父一样的忠臣良将。”
文莺听罢浑身一颤,转身抱拳道:“必不负大人所望。”
许多人会认为学习兵法十分有趣,各种神鬼莫测的计谋层出不穷,精彩绝伦。实则,学习兵法,万分的枯燥乏味。
这也是名将难出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也有些极为罕见的一类天赋极高、战场嗅觉极为敏锐的名将出现,可以在实战中自我领悟。
但此类人,百年才出一个。
除了战场上的领悟,自身的学习十分重要,都说纸上谈兵并不实用,但首先,你要会谈才行,再在实战中检验。
而那些各类枯燥烦琐的兵书,很少人,而且是武人,可以坚持不懈地读下去。这个时代,多数武人不识字,更别说读书了。
公孙擎此着,虽不算正统兵法,但其中精密的算学令文莺大为崇拜。
曌人注重各类经史之书,并不注重算学。大多数将领也不注重,包括自己的父亲也一样。
而公孙擎,却把它看为作战首要掌握的知识。公孙擎看似豪爽粗鲁,但粗中有细,真奇人也。
随后的三日内,文莺便整日埋头于刘校尉营中,认认真真地抄写此书。连伙食都常常忘记,彻底沉浸在公孙擎的算学之中。
。。。。。。
中原,都城天权。
越王府,摄政王杨玄微笑着看着一旁两人,一人乃是贪狼院院丞钟离沫,另一人乃是御林军将军曾盛。
钟离沫原本就暗地里与杨玄密谋多年,乃杨玄铁杆心腹。而曾盛是在杨玄掌权后主动投靠,投靠不久,便主动把两名幼子送到越王府为越王世子作伴读,等同主动献上了人质,以表忠心。
两位重臣皆被杨玄看重,以为臂膀。
二人刚进门,齐声躬身道:“恭贺王爷,西疆大捷。”
杨玄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二人落座,“公孙擎精妙绝伦,亦是意料之中之事。”
曾盛忙道:“还是王爷更胜一筹,王爷心怀春秋大义,海阔天空,不计前嫌,要不是王爷兵马与粮草的大力支持,他公孙擎必定继续在西疆挣扎。”
杨玄佯怒道:“你这厮,本是武人,少学那些文人溜须拍马。”
曾盛还要再说,钟离沫轻轻拉了拉曾盛的袖子,曾盛愣了下,便低头表示恭顺,并未继续出声。
“找你二位来,是有要事相商。”
“王爷请讲。”
“曾将军,最近太后身子骨如何?”
“臣。。。臣不敢妄议。。。”
“叫你说便说,照实说,不论罪。”
“这。。。回王爷,太后她老人家的身子骨最近一直比较虚弱,太医说。。。”
“如何?讲!”
“太医说,可能熬。。。熬不过今年冬天。。。。。。”
说罢,曾盛立马跪下。
杨玄一愣,叹了口气,“知晓了,起来吧,明日我便前往探望。”
曾盛悄悄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不敢抬头。
“二皇子每日在作甚?”
“回王爷,二皇子无它,整日便是与太监宫女玩乐。”
“嗯,很好,爱玩便好,可有朝臣前往探视?”
“这。。。有是有,秦院侍与刘御史曾去过,臣公事公办,以外臣无皇子召见不允前往觐见之由,把两位大人挡了回去。”
“嗯,很好,柳淑妃有何动静?”
“并未有何动静,娘娘只是终日待在寝宫,除了看看二皇子,便是摆弄些花草而已,连大门几乎都不出一步,也并未有其他娘娘前去探望。”
“哼,这奴婢出身的贱人可得盯紧了,能以区区低贱之身晋身淑妃,不是等闲之辈,这个女人如此隐忍,本王并不信她甘愿人下。”
“臣遵命!”
“最近那些老顽固们集体上书,要求为二皇子选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师,并挑选伴读,本王一再压下,但此事已在朝上提起数次,二位怎么看?”
曾盛率先道:“唯王爷马首是瞻。”
杨玄露出失望的眼神,又看向钟离沫。
钟离沫淡淡说:“王爷无需担忧,此事便应了他们。”
杨玄一愣,继续问道:“先生且说。”
钟离沫回道:“按照祖宗礼法,皇子过了启蒙期后,确实需要一位主业老师,如今二皇子已九岁,已过了启蒙期,不好再拖,让王爷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也不好,只是寻个夫子而已,王爷无需担忧。”
杨玄又道:“夫子倒是好说,选一花甲名士即可,就算是皇子派选出来的亦无妨,活不了几年,按祖制,皇子读书,便要选伴读,选我们的人,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不少人怕得罪本王,怕是无人愿做。”
钟离沫笑了笑,“王爷,此事容易,就让皇子派从中推荐即可,那些高官大族怕也不敢轻易把族中子弟送入宫中,他们就不怕王爷以后得了势,对其子弟不利?别看这些皇子派满嘴家国大义、道德文章,朝堂上过过嘴瘾也就罢了,真正的生死利益面前,与懦夫一样,他们也只会推荐些边缘势力或小家族之中的子弟冲到前面,再说,此事,决定权在太后。”
杨玄听罢,转瞬一笑。“先生聪慧,想必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此事对于我等好似也没有什么好处。”
钟离沫又道:“主公,这可未必,这些伴读皆是贪玩的年龄,带着二皇子,说不定以后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甚至僭越之事,到那时,以此为由,拔其家族,甚至牵扯到其背后支持的更大的家族,亦能有一番作为。”
杨玄听罢,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先生真乃智多星下凡呐!那便无妨,本王宽仁,便给了这群老顽固个人情。”
说罢二人一乐,一旁的曾盛暗暗心惊,这种费脑筋之事,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