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嵩赶到了野猪林黑石涧的时候,现场已被玄水卫严密控制,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蒙治的尸体已被盖上白布,但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无不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惨剧。
蒙治的那名六品贴身护侍卫面色颓败。
他以前是蒙治的母亲蒙雅的随从,深得蒙雅信任,在突破六品之后,就被蒙雅安排在蒙治公子身边。
可现在,蒙治公子死了,他都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小姐。
至于维护春猎秩序,监视各区域的那些护卫,一个个都面色惨白。
蒙嵩脚步沉重,一步步走到被盖着白布的尸体旁。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掀开白布一角。
当看清那张毫无血色,冰冷而又熟悉的的脸庞时,他的眼前一黑,胸膛剧烈起伏,周身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说!到底怎么回事?!”
护卫们惊恐万状,哆哆嗦嗦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春猎开始时还好好的,后来蒙浩公子和蒙治公子不知为何先后离开了事先组建的小队,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去了。
等他们听到动静赶过去时,两位公子已经激烈地打了起来,口中还在怒骂着什么“绣儿”、“抢我的女人”之类的话。
他们刚想上去拉开二人,然后……然后就看到蒙浩公子暴怒之下拔出了腰刀……
“灵绣?”蒙嵩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名字,眼中寒光一闪,“这个女人是谁?!”
护卫摇头:“小的不知……只隐约听公子们争吵时提到,似乎是一个外来行商的妹妹……”
这时,蒙浩的贴身侍卫立马上前,“族长 我知道这个灵绣!”
他立马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蒙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所有的悲痛都被一种极致的冷静和城府所取代。
他转向面色沉重的大长老和神色复杂的五长老蒙钰,沉痛道:“大长老,五长老,你们都听到了。治儿之死,固然令人痛心疾首,但此事……恐怕并非简单的兄弟阋墙。”
他刻意将“兄弟阋墙”这个词咬得很重,继续道:“浩儿的性子我们是知道的,虽然冲动些,但绝非不分轻重、残害同族之人!此事极有可能,是受了那来历不明的妖女蛊惑!
此女突然出现,同时引得治儿与浩儿为她争风吃醋,乃至酿成如此惨祸,其心可诛!我看她八成是普贤教或者云岭官方派来的细作,目的就是要离间我蒙氏内部!”
大长老闻言,眉头紧锁,缓缓点头:“族长所言,不无道理。此女确实可疑,必须立刻擒拿,查明其身份和目的!”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然而,蒙浩为了一女子,竟在春猎之时与蒙治兵刃相向,最终致其身亡,这是不争的事实!
无论是否受蛊惑,他心性不稳,下手不知轻重,酿此大祸,都必须受到严厉的惩处!否则,族规何在?如何向死去的儿郎交代?如何安抚族人之心?”
蒙鹤看向蒙嵩,目光深邃:“我提议,立刻召开长老会,共同商议对蒙浩的处置意见,以及后续如何追查妖女、稳定人心等事宜。”
蒙嵩目光一闪,知道大长老这是要借机大做文章,但面上却不得不赞同:“大长老思虑周全,就依大长老之意。”
段家堡密室内。
李丰衣、李青霄几人正藏身于此处。
段元淳匆匆而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蒙氏长老会刚刚结束了对蒙浩的处置决议。”
“哦?结果如何?”李青霄立刻问道。
段元淳神色凝重:“蒙嵩极力想保蒙浩,将主要罪责推到了‘灵绣’身上。但大长老蒙鹤坚持严惩。最终达成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免去蒙浩死罪,投入‘大梦泽’深!言明,若他能凭气运和毅力,从大梦泽另一端的出口活着走出来,则罪愆两清,否则便葬身泽国,也是天命!”
“大梦泽?”李丰衣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段元淳语气深沉:“那是位于黑水峒西面的一片极其古老的沼泽湿地,范围极广,终年弥漫着诡异的迷雾和毒瘴,其中遍布毒虫猛兽,更可怕的是地形复杂多变,暗藏无数吃人的泥潭,且磁场混乱,极易让人迷失方向。
自古以来,那里就是我苗疆有名的凶地之一,被蒙氏视为放逐之地。就算是完好无损的七品蛊师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他顿了顿,又道:“但同时,古老的传说中也提及,大梦泽深处,隐藏着蒙氏的一些秘密和传承。但具体如何,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沉默。
李丰衣皱眉,蒙氏大长老此举,有些反常。
站在他的立场,此刻应该力保蒙浩,顺势将站在蒙嵩一边的大统领蒙战拉入自己的阵营才对。
将蒙浩投入大梦泽,看似留了一线生机,实则与判处死刑无异。
不应该呀?
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灵绣姑娘那边……”段元淳看向李丰衣。
他并不知道灵绣的来历,很好奇李丰衣从哪儿找来的女人,竟能将蒙浩和蒙浩迷得神魂颠倒,自相残杀!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要灵绣不被抓到,蒙嵩和蒙战的结就解不开。
李丰衣淡淡道:“段堡主放心,她已安全离开,绝不会被找到。”
段元淳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而道:“如今蒙浩被投入大梦泽,蒙治身亡,蒙氏内部激进派与保守派之间,因此事再次博弈,与朝廷结盟之事必然大受影响。但我们还不能松懈,朝廷使者仍在黑水寨,蒙嵩未必会轻易放弃。”
李青霄沉吟道:“不错。为今之计,我们需趁热打铁,进一步削弱蒙嵩的力量,最好是能……再策反一位有分量的长老。”
他的目光看向了段元淳。
段元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或许……我们可以从五长老蒙钰身上入手。”
“段堡主有把握?”李丰衣问道。
段元淳犹豫许久,叹了口气,才下定决心道:“我与此蒙钰,并非只是简单的露水情缘。我段家堡与蒙氏多有生意往来,主要是通过她掌管的通往巴蜀的商路。接触多了,便互生情愫……我本已打算明媒正娶她过门。”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愧疚:“可惜……后来她不知从何处得知,我早已有过婚约在身!
我虽然竭力解释,但她性子刚烈泼辣,认定我欺骗于她,一怒之下便与我断绝了往来,转而接受了部族一位颇有前途的执事求婚……可惜那执事早亡,她便一直寡居至今。”
段元淳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们之间虽情断,但毕竟曾真心相待,而且,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