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脚就要踹在妇人身上,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身材瘦小的男孩从妇人身后猛地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母亲面前,对着差役大声喊道:“你们不是要抓壮丁吗?把我家的粮放下!我……我跟着你们去当兵!”
“狗剩!不要!”那妇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松开抱着的差役的腿,一把将男孩死死搂进怀里,声音凄厉:“粮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要了!我家狗剩也不去当兵!求求你们了!”
她的男人,孩子的父亲,三个多月前就是这样被“征召”走的,至今音信全无,村里人私下都在传,恐怕早已成了战场上的孤魂野鬼,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才十一岁的大儿子也踏上这条不归路?
那两名差役互相对视一眼,带一个“壮丁”回去,可比收缴几十斤粮食的功劳大得多。
其中一个差役脸上堆起笑容,对同伴说道:“老张,你看这小子,身板虽然瘦弱了点,但眼神里有股劲儿,我看呐,肯定是满十四岁了,正好可以上战场为朝廷效力!”
他转而看向那名叫狗剩的男孩,“狗剩是吧?看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雄心,本差爷今天就成全你!你家的粮,我们给你留下了,你,跟我们走吧!”
“不!我家狗剩才十一岁!他还小啊!”妇人绝望地哭喊。
狗剩却用力想从母亲怀里挣脱,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娘!让我去吧,没了粮食,你和弟弟妹妹都会饿死的!”
那差役脸色一沉,对妇人喝道:“你这刁妇,为了一己之私,竟敢隐瞒男丁岁数,阻挠朝廷征兵,该当何罪?!”
他目光扫向旁边那位姓刘的保长,语气带着压迫:“刘保长!你来说说,这狗剩,到底多少岁了?!”
刘保长脸上皱纹更深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差爷,狗剩这孩子……确实还不到……”
“嗯?!”那差役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刘保长,这次你们村上交的粮税,可是远远不够额的!你这个当保长的,不帮着朝廷分忧,反而在这里推三阻四?让我和老张回去怎么跟县太爷交代?”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故意让周围所有村民都听到:“县太爷可是发了话的,眼下前线战事吃紧,正是用人之际。谁家要是能出一位壮丁,不仅他家到年底所有的税赋全免,就连你们整个村子,每户都可以减免十斤粮食的税!”
这话让围观的村民窃窃私语,减免十斤粮食,在掺上些树叶野菜,能吃好些天了。
立刻就有个妇人尖着嗓子喊道:“差爷!我可以作证!狗剩他……他今年开春就满十四了!”
两位差役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不就对了嘛,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全村沾光!”
他再次看向刘保长,语气带着威胁:“刘保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保长感受到周围村民投来的混合着期盼的目光,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头,声音干涩:“是……是满了……”
“你们……你们?!”翠花看着那些平日里还算和善的乡邻,此刻为了十斤粮食竟如此颠倒黑白,泪流满面。
男人生死未卜,如今才十一岁的大儿子也要被推上死路,就算这次免了税,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在这世道又能坚持多久?
那两个差役可不管这些,上面压下来的任务如同催命符,他们若完不成,县太爷的板子可不会留情。
“狗剩!别磨蹭了,跟我们走!”说着,两人就要动手将男孩从他母亲怀中强行拉出来。
“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翠花发出撕心裂肺的咒骂,“十天半月就来收一次税,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扫向那些邻居,“你们这次是能少交十斤粮,可以后呢?照这些狗官这么个收法,我看你们各家那点存粮,还能挺几次?!”
这话让不少村民动摇了。
是啊,自从那个叫福什么的讨逆大元帅来到这边坐镇,半年时间里,各种名目的税赋就收了不下七次,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急,很多人都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人群开始骚动,几个握着鱼叉和柴刀的汉子上前几步,堵住了差役的去路,沉声质问:“两位差爷,就算朝廷有困难,前线要打仗,可总得给人留条活路是吧?”
“你们想造反不成?!”两名差役脸色一变,“唰”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寒光闪闪。
一名差役喝道:“告诉你们,我和老张可都是练过的,只差一步就能成为真正的修士,你们这些泥腿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而且你们也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动起手来,谁要是缺胳膊少腿,或者被砍死了,呵呵……家里的老婆孩子谁养?!”
这话让那几个上前的汉子脚步一滞,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双方顿时僵持下来。
在村子外围观看的李丰衣,轻轻将怀里的李国宝放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崽崽,乖乖在这里等着,爹去教训一下那两个坏蛋。你看好你娘和兔叔,别让他们乱跑。”
李国宝小眉头立刻竖了起来,握紧小拳头,奶凶奶凶地道:“崽崽也要打坏人!”
李丰衣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这两个只是小坏蛋,我家崽崽这么厉害,要留着力气,打那些更坏更凶的大坏蛋,好不好?”
李国宝歪着头想了想,觉得阿爹说得有道理,于是认真地点点头:“嗯,崽崽要打大坏蛋!”
“崽崽真乖。”李丰衣赞了一句,刚直起身,准备出手。
“咻”的一声,只见一柄连鞘的细剑急射而出,砸在其中一名差役的胸口。
“嘭!”那差役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几乎同时,一道麻灰色的身影从人群侧后方窜出,在空中接住弹回的剑鞘,顺势一个凌厉的转身,“啪”地一声,将另一名持刀差役也砸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