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块石头砸在苏芷和裴九霄的心尖上。
稻草堆里,两人瞬间僵成了木头,连呼吸都憋住了。
苏芷能感觉到裴九霄按在她背后的手,掌心全是汗,湿漉漉地贴着她的衣服。
“动?刘师兄你看花眼了吧?这破庙里除了这些脏东西,还能有啥?”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不耐烦。
“赶紧把这些行尸处理干净,看看那邪阵还有没有残留。长老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被称为刘师兄的道士没立刻接话,脚步声却朝着稻草堆又近了几步。
苏芷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朱砂和檀香混合的味道,那是紫衣道士身上特有的气息。
裴九霄的心跳声在苏芷耳边擂鼓一样响,她自己的心也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紧紧闭着眼,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悲惨的下场。
就在她以为要被发现的时候,庙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长啸,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但又带着几分熟悉……是之前洞里那条怪蛇?
它怎么跑出来了?
庙里的道士们顿时一阵骚动。
“外面什么声音?”
“好重的煞气!小心!”
刘师兄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冷哼一声:
“看来还有余孽!你们几个,随我出去看看!剩下的,把这里清理干净!”
脚步声匆匆远去,伴随着几声呼喝,显然是大部分道士都冲出了庙门。
稻草堆前,只剩下两三个道士还在收拾残局,叮叮当当的,像是在挖墙上的紫萝烟晶。
危机暂时解除,苏芷和裴九霄同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彼此还紧紧挨着,姿势暧昧得很。
苏芷脸一热,下意识就想往外挪,却被裴九霄更用力地按住。
“别动!”他声音压得极低,热气喷在她耳朵上,痒痒的。
“外面还有人!”
苏芷只好不动,浑身不自在。
稻草杆子刺得她脖子和手腕一阵阵痒,裴九霄身上那股混合了血腥、汗水和泥土的味道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不算好闻,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真实的安全感。
这家伙,虽然嘴巴坏,但胳膊还挺结实的……
“喂,”
裴九霄突然用气声在她耳边开口,语气带着点别扭。
“刚才……谢了。”
“啊?”苏芷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你那破针。”裴九霄好像有点不自在。
“要不是你撂倒那两个,门早破了。”
原来是在谢这个。
苏芷心里莫名有点小得意,嘴上却不肯吃亏: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以后少瞧不起人。”
“夸你两句还喘上了?”裴九霄嗤笑,手指悄悄在她背后戳了一下。
“不过你那是什么邪门针法?看着不像正经医术。”
“你才邪门!那是……是古法!专克阴邪的!”
苏芷不服气地反驳,差点忘了压低声音,赶紧捂住嘴。
外面收拾东西的道士似乎没察觉,还在忙活。
两人就这么挤在狭小闷热的稻草堆里,一边竖着耳朵警惕外面的动静,一边用气声互相斗嘴,好像这样就能驱散心里的恐惧。
“你说,他们说的长老,是不是就是那个‘紫薇垣’的头头?”苏芷想起正事,小声问。
“八九不离十。”裴九霄脸色沉了下来。
“搞出这么多邪门玩意儿,肯定图谋不小。那石棺里的东西,还有这邪阵,怕是都在他们计划之中。”
“那我们怎么办?得赶紧把消息传出去啊!”
“传?传给谁?”裴九霄苦笑。
“官府?说不定早就被渗透了。你那太子相好?远水解不了近渴。”
“什么太子相好!你胡说什么!”
苏芷脸腾地红了,幸亏稻草堆里暗,看不清楚。
“嘁,当我瞎啊。”裴九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用,先想办法脱身再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道士的声音:
“师兄,这邪阵的核心晶石取下来了,但好像……好像能量损耗了大半,有点不对劲。”
另一个声音道:
“怕是刚才那些行尸和打斗波及了。不管了,东西拿到就行,回去交给长老处理。撤吧,刘师兄他们在外面可能遇到麻烦了。”
脚步声响起,剩下的道士们也迅速离开了山神庙。
庙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滴从破洞屋顶滴落的嗒嗒声。
两人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真的没人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扒开稻草,钻了出来。
浑身沾满了草屑,狼狈不堪,但总算重获自由。
“赶紧走,这地方不能待了。”
裴九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拉起苏芷就往庙外跑。
雨已经停了,天色依旧阴沉。
庙外的空地上只剩下打斗的痕迹和几具行尸的残骸,道士们和那怪蛇都不见了踪影。
两人不敢停留,一头扎进密林,朝着与山洞相反的方向拼命跑去。
直到跑出很远,确认安全了,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接下来去哪?”苏芷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裴九霄望着莽莽群山,眼神锐利:
“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咱们捡来的那些‘宝贝’好好研究一下。特别是你,赶紧把那个什么定神针法练熟点,下次别扎两针就软脚虾似的。”
“你才是软脚虾!”
苏芷气得踢了他一脚,却没用力。
裴九霄没躲,反而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行,我是软脚虾。那软脚虾现在饿了,大小姐,您身上还有吃的没?”
经他这么一说,苏芷也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怀里,无奈地摇头。
裴九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
“先找点野果填填肚子吧。我知道往东三十里有个小镇,相对偏僻,应该还算安全,我们去那儿落脚。”
两人简单休整了一下,便朝着东边出发。
经历了一番生死,虽然前途未卜,但彼此之间,似乎多了点难以言说的默契和……牵绊。
走着走着,裴九霄忽然慢下脚步,等苏芷跟上来,状似随意地低声问了一句:
“哎,刚才在稻草堆里……你怕不怕?”
苏芷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缝隙,落在他侧脸上,那道血痕还没完全消退。
她心跳漏了一拍,别开脸,哼了一声:
“怕什么?有你在前面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