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鸣渊铃仍在震颤,云逸缓缓收回手,目光落在那枚铜铃上,眼神冷峻。
“不是试探了。”他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是总攻要来了。”
灵悦起身,剑穗轻晃,未发一言,手已按在剑柄之上。墨玄也不再倚门假寐,红衣一振,取出酒葫芦,在桌上滴下一滴透明液体。那液体触桌即泛起幽蓝波纹。
“传讯晶石有反应。”他低声道,“南驿馆那批寒铁里藏的东西,又出现了。这次东岭、西涧、北坡,三处同时显现。”
云逸走到沙盘前,执起朱砂笔,在五个位置点下红点。
“敌人分五路进犯。”他说,“主峰正面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在两侧断崖与后方的焚炉谷。他们想逼我们把兵力全压在山门,再从薄弱处突破。”
“那就死守山门!”一位长老急道,“分兵太过冒险!一处失守,全线皆溃!”
“可若不分兵,”灵悦开口,声音清冷,“等敌军自雾隐涧迂回而上,谁来阻挡?”
长老语塞。
墨玄冷笑:“你还用老一套打仗?如今连水缸底下都能埋阵法,你却还想着凭险固守?别活在过去了。”
云逸不理会争执,取出《九宫巡天图》的残页铺于案上。他指尖划过沙盘,在五处标记出路线。
“用星散阵型。”他说,“不求歼敌,只求牵制,耗其锐气。一旦发现我们不在正面硬拼,他们必生混乱。”
“谁带队?”有人问。
“五支队伍,每队由一名金丹以上修为者统领。”云逸目光扫过众人,“西北归灵悦,西南归墨玄,东线赵长老,北岭陈师叔,中路游骑营随时策应。”
“游骑营?”执事皱眉,“哪来的游骑营?我们总共才二十几名金丹弟子!”
“现在有了。”云逸拿出一份名单,“青苗计划首批三十名剑修通过考核,加上丹阁七位机关师,研造坊五名阵法师,凑足二十人,直属我指挥。”
墨玄挑眉:“你是要让新人直接上战场?”
“没人天生会打仗。”云逸凝视沙盘,“但他们必须学会如何活着回来。”
灵悦走近沙盘,略一沉吟,忽地拔剑。剑尖划过边缘,落于一处凹地。
“断龙崖。”她说,“此处仅有一条栈道通行。只需三枚爆炎符,便可彻底封锁整支敌军。”
云逸眼中微光一闪:“哑奴前辈以为如何?”
角落里,老人缓缓抬头。右手执竹简,蘸朱砂,在石板上写下三个地名:断龙崖、雾隐涧、焚炉谷。
随后,他在每个名字下划一道斜线,又添了个小圈。
“陷阱位置?”墨玄眯眼细看,“你是说,布困阵,再留个假出口引他们入瓮?”
哑奴点头,喉间微光一闪而逝。
“高明。”墨玄轻笑,“先让他们以为能逃,再一网打尽。这不是伏击,是钓大鱼。”
云逸当即下令:“墨玄,你去联络机关坊与丹阁,连夜制作‘传讯符阵’,每队配一组,确保实时通报。另备十套‘迷踪烟雾弹’,用于撤退掩护。”
“行。”墨玄收起葫芦,“材料不够,得拆两台旧药鼎应急。”
“准了。”云逸道,“我去统筹司签字放行。”
“阵法呢?”有人追问,“单靠地形终究不足。”
“阵法我亲自布置。”云逸取出玉简,注入灵力。玉简浮现出一行行符文,正是《九宫巡天图》中关于“移形换位”的秘要。
“我在三处设‘错灵障’,使人入内便迷失方向。再结合哑奴所指的天然裂缝作为掩体,足以打出伏击节奏。”
“万一敌人不上当呢?”执事仍存疑虑。
“他们会。”灵悦冷冷道,“人皆畏死。哪怕明知前方有险,只要看见一条出路,就会赌上一把——尤其身后还有追兵的时候。”
“所以我们还得给他们‘追兵’。”云逸接话,“第一轮交战后,派两支小队佯装败退,留下血迹与兵器碎片,诱敌深入。”
“够狠。”墨玄笑了,“比我还算得准。”
“这不是算计。”云逸合上玉简,语气平静,“这是让他们明白,敢动我们,就要付出代价。”
这时,灵悦转身面向众人,长剑顿地。
“我有一个条件。”她说,“西北战线所得战利品,优先分配给青苗计划的新弟子。”
众人一怔。
“为何?”云逸问。
“因为他们将来要替我们赴死。”她语气平淡,“走上战场的人,不该空着手去。”
云逸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同意。”
他环视全场:“所有参战者姓名登记造册,交予统筹司。临阵脱逃者,以叛盟论处;斩杀敌将三级以上者,破格晋升为青苗导师。赏罚分明,不得徇私。”
命令既下,众人陆续离去。
临走前,墨玄拍了拍云逸肩头:“你这一局布得太深,就怕敌人真疯了,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那就看谁更疯。”云逸淡淡回应。
待众人散尽,厅中仅余四人。
云逸立于沙盘前,手中握着半截玉簪,轻轻置于主峰之上。烛火映着他左耳那粒朱砂痣,微微发亮。
灵悦静立身旁,指尖轻抚青玉铃铛。墨玄低头查看物资清单,眉头微蹙。哑奴伫立角落,喉间微光闪烁,似在思忖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灵悦忽然开口,“如果敌人不止五路呢?”
云逸没有回头,将玉簪移至沙盘背面,轻轻一点。
那里原是一片空白,此刻竟浮现一道淡淡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