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面微微震颤。云逸立于主峰了望台边缘，手中玉符泛起微光，三条战报几乎同时浮现。
他指尖轻划玉符，声音沉稳：“西南断崖发现敌踪，各小队按预案行动。”
灵悦已跃上北坡高岩，剑未出鞘，目光却已锁死谷口幽暗处。她双眸转为冰蓝，隐约捕捉到数道人影紧贴山壁移动。她轻轻一弹剑穗，青玉铃铛微晃，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三名黑衣人刚翻上崖顶，脚下碎石骤然松动。其中一人失足，闷响轻起。灵悦瞬息出剑，剑气贴地横扫——无声无息，无焰无爆，三人相继倒下。
她收剑入鞘，从一人袖中抽出半块粗布。布料粗糙，边缘绣着一圈诡异符文，绝非正道门派所用之物。
“不是赤蝎堂的人。”她低语一声，将布片收入怀中。
此时，东南沼泽悄然起雾。墨玄蹲在泥泞边缘，红袍下摆沾满湿泥。他拔出匕首插入泥中，刀身入半，忽地轻震。
“来了。”他唇角微扬。
六道黑影悄然逼近沼泽中央木桥。为首者打出一枚信号弹，火光尚未升空，便被一团绿雾吞噬。紧接着，泥水翻涌，十几根如藤般的毒丝自水底暴射而出，瞬间缠住三人脚踝。
墨玄打开酒葫芦，喷出一道淡黄色药液。雾气遇药即浓，吸入者立刻步履踉跄。余下三人欲逃，却发现身后桥板早已被腐蚀成粉末。
“别杀。”他低声下令。
两柄匕首破空而至，精准割断对方兵刃上的束缚绳索。最后一人转身欲逃，却被一脚踹入泥坑。墨玄缓步上前，从其怀中取出一张油纸，上面写着几组数字与符号。
“是暗号。”他收起纸条，抬眼望向主峰。
云逸始终未动，手中玉符不断更新战况：第一波拦截发生于西南断崖，不到两秒结束，三人全数落网，缴获一块带符文的黑布；第二波在东北密林，巡逻队以阵法困敌四人，两人重伤，一人被擒；第三波在东南沼泽，六人尽数受控，仅一人轻伤试图逃脱，旋即被制服。
他低头查看玉符记录的时间。三次进攻间隔分别为十一秒、十三秒、九秒，一次比一次紧凑，但路线分散，彼此无法呼应。
“他们并非主攻主峰。”云逸低声自语。
灵悦返回了望台，发丝散落一缕，马尾略显凌乱。她将黑布递予云逸：“这符文……我似乎见过。”
墨玄也已归来，将油纸铺于石桌之上，匕首指向一组数字：“这种写法，像是轮值表。比如……换岗时间。”
云逸接过细看。数字排列有律，每七个字符重复一次。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枚染血铜牌。
背面“逆”字犹存。这次他翻过正面，借月光凝视图案——半个图腾，似蛇绕树，又若藤缠柱。
“是南岭十三寨的东西。”他说，“但他们不用这类暗号。”
墨玄冷笑：“有人想让我们误以为是十三寨所为，实则不然。”
灵悦蹙眉：“可他们为何分三路出击？集中一路岂不更易突破？”
“是在试探。”云逸放下铜牌，“试我们的反应速度，试我们是否设伏。”
他执起玉符，再度下令：“所有小队保持编制，不得归营。每半小时更换巡逻区域，路线随机。”
命令传下后，四野归寂。风穿山隙，拂动旗角。远处仍有打斗之声，皆被迅速压制。
半刻钟后，第四波敌人现身西北荒坡。五人刚列阵型，便遭埋伏弟子围困。阵法师催动地缚符，两名剑修前后夹击，战斗比此前更为迅捷收场。
第五波意图偷袭东侧粮仓，却不慎触发墨玄预先布下的药粉机关。吸入者神志混乱，反与同伴相斗，顷刻间被制服。
第六波干脆放弃强攻，仅在外围投掷数枚烟雾弹便欲撤离。巡逻队追出十里，发现敌人早已化整为零，四散而逃。
云逸阅毕最后一份战报，嘴角微动。
“六次进攻，全部失败。伤亡七比零。”
灵悦倚栏稍歇，终是松了口气。她解下剑穗，发觉青玉铃铛裂开一道细纹。
“他们该明白，攻不进来。”
墨玄正研磨黑布碎片，用药杵细细碾碎。滴入几滴药水后，粉末瞬间转为深紫。
“这不是寻常染料，是腐心草混铁鳞粉调制而成。唯有西漠之人惯用此法。”
云逸点头：“说明敌人来自境外，且熟知我方防守习惯。”
“否则也不会专挑薄弱环节下手。”墨玄收起药钵，“可惜被捕那人不肯开口，咬破藏于齿间的毒囊。”
灵悦冷哼：“早该搜查口内。”
“他动作太快。”墨玄耸肩，“不过我取了他的靴子，鞋底磨损严重，至少跋涉山路二十日以上。”
云逸沉思片刻，忽问：“前三次进攻节奏渐快，第四次起反而变慢。为何？”
墨玄眯眼：“可能是传讯中断。原计划连续突袭，结果发现消息无法传递。”
“或者。”灵悦接话，“指挥者换了人。”
三人默然。
云逸将六次进攻的时间、地点、人数、手段逐一列出，以玉符标注于地图之上。脉络逐渐清晰——敌人初时三路齐发，意在牵制；失败后改为单点突袭，试探反应；后期则杂乱无章，连目标都显得模糊。
“他们在变换策略。”云逸道，“如今的进攻，更像是临时决断。”
墨玄紧盯地图：“也就是说，无人统一调度，各小组自行其是。”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灵悦压低声音，“真正的首领，还未出手。”
云逸握紧玉符，符文在掌心闪烁金光。他抬眼望向北方群山。
那里漆黑一片，连星光都无法穿透。
“让他们继续打。”他说，“我们守得住。”
灵悦重新系好剑穗，铃铛轻响一声。她站至云逸右侧，手按剑柄。
墨玄将九把匕首一一擦拭干净，收回腰间。他启开酒葫芦饮了一口，吐去一半，另一半倒入药钵搅匀。
“接下来他们会如何？”他问。
云逸望着远方，声音极轻：“要么撤，要么……换招。”
就在此时，玉符猛然震动。
第七条消息传来。
仅四字：西岭无踪。
云逸皱眉。西岭小队本应一刻钟前回报位置，如今整支队伍失联，连玉符信号也彻底中断。
他立即调出巡防图。西岭是唯一未遭攻击的区域，地形复杂，遍布溶洞与暗河，素来凶险，仅派驻五人驻守。
“太巧了。”灵悦低声说道。
墨玄抓起药包：“我去看看。”
“不行。”云逸拦住他，“此刻调动空中圈套。先确认是否信号遭截。”
他取出备用玉符，注入灵力，指向西岭。玉符微亮，随即熄灭。
“被人截断了信号。”他说，“非自然干扰。”
灵悦眼神一寒：“有人等着我们派人过去。”
云逸沉默片刻，下令：“其余区域加强戒备，暂停轮换。西岭情况不明，暂不行动。”
墨玄凝视熄灭的玉符，忽然开口：“这块黑布……我知道是谁的了。”
他展开一幅旧图，绘有数种符文。其中一种几乎完全一致，旁注三字：影蛇门。
“二十年前被剿灭的邪修组织。”他说，“擅伪装、潜行、离间。”
灵悦脸色微变：“他们不是早已覆灭？”
“或许未尽绝。”墨玄收起图卷，“或有人借其名行事。”
云逸望向西岭方向，手指在石台上轻叩三下。
三短。
紧急集合的暗号。
他还未敲第四下，玉符再度震颤。
这一次，传来断续语音：
“……西岭……洞底……有东西……它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