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推开议事厅的门,袖口还沾着泥痕。他径直走到沙盘前,指尖在西边河床轻点三下。灵悦站在一旁,墨玄则倚墙而坐,两人皆在等他。
“波动极短,不到一息,方向偏东南十五度。”云逸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插入沙盘边缘的凹槽。一道光痕立刻沿南线划出,标定最近三次异常的位置。
灵悦低头凝视:“不是偶然。”
“也不是试探。”墨玄起身,将酒葫芦搁在桌上,“他们忌惮强灵气反应,专挑薄弱处下手。”
云逸点头:“敌人无意硬拼。他们在逼我们调动,消耗我们的警戒力量。”
沙盘上的红点开始闪烁,连成一条歪斜的线。灵悦抬手抹去北隘口的标记:“主力不动是正确的。但小动作越来越多,迟早会出破绽。”
“所以不能只守。”云逸拿起炭笔,在松林观、青崖门、西坡三处画了圈,“得换打法。”
墨玄抬眼:“你想怎么变?”
“两件事。”云逸声音沉稳,“第一,建流动阵眼。不用大阵,用可拆卸的小型符阵,哪里需要就搬去哪里。第二,组建一支游猎队,专打骚扰战。”
灵悦皱眉:“小队外出太危险。万一被围……”
“不会让他们交战。”云逸打断她,“任务只有两个:发现敌踪即撤,留下追踪印记,等支援收网。”
墨玄冷笑:“听着像送死。”
“是保命。”云逸看着他,“人选我来定,金丹以下,轻装上阵。速度快,反应快,打了就走。你负责配药,醒神丹减量,加提气散。”
“材料不够。”墨玄摇头,“低阶符纸只剩六成,你还想搞流动阵?”
“不用新纸。”云逸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图纸,“藏书阁底层有份残卷,流光锁脉局的简化版。分成三段独立运行,能耗降低七成。”
灵悦接过图纸细看:“能感应微弱波动,但稳定性不足。”
“本就不指望它挡人。”云逸指向沙盘,“它是诱饵。敌人察觉有阵,必派人查探。那时游猎队早已出动。”
墨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还真敢玩虚的。”
“现在拼实的,我们输不起。”云逸将图纸按在桌上,“你能做出来吗?”
“能。”墨玄一把抓过图纸,“但得加三个瞬移点,否则退不回来。”
“地点你定。”云逸看向灵悦,“游猎队由你带队。先练两天,熟悉路线和信号方式。”
灵悦未语,指尖轻轻叩了下剑柄。铃铛未响。
“我不想让别人去。”云逸望着她,“但我必须留在中枢。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终于开口:“十个人?”
“十二个,分两组轮换。”
“装备统一发放,不准私自更换。”
“可以。”
“受伤即撤,不得恋战。”
“同意。”
墨玄插话:“死了算谁的?”
“算我的。”云逸答得干脆。
屋内一时寂静。
灵悦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去东谷清场地。”
“穿轻甲。”云逸在身后提醒。
她脚步微顿,抬手抚了下剑穗:“知道。”
门合上后,墨玄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他盯着沙盘良久,忽而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没有。”云逸摇头,“我只是清楚,老办法行不通了。”
“那些长老肯定反对。”墨玄冷笑,“你怎么说服他们?”
“不必说服。”云逸取出一份文书摊开,“这是试行令。仅限南线三个非核心区域,试行五天。失败即止,成功再推。”
墨玄扫了一眼签名栏:“你一人签?”
“第一批,我负责。”
墨玄放下葫芦,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最后十二粒护心丹。你说要用,我就留着了。”
“谢了。”
“别谢太早。”墨玄拎起葫芦,“你要是在指挥台倒下,这场仗也不用打了。”
云逸未应声。他执起炭笔,在纸上勾画游猎路线。每一笔都极稳。
半个时辰后,几位阵法长老陆续到场。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更有直言浪费人力。
云逸未争辩,只调出三日敌袭轨迹图。光纹在沙盘上流转一圈,停在六个空灵节点。
“他们避开了这些地方。”云逸指着亮区,“说明他们在寻找我们的弱点。他们不怕阵,怕的是强能量反应。”
一位长老沉声问:“你的流动阵会不会引来更多攻击?”
“会。”云逸坦然承认,“但我们能控制范围。每次只启一处,用完即撤。敌人来查,游猎队便尾随而上。”
另一人质疑:“若他们派高手呢?”
“那就更好。”云逸目光未动,“我们正缺机会摸清他们的实力。”
争论片刻后,有人提议试三天,无效即停。
云逸应允。
文书传至每人手中,签字画押。最后一人按下指印时,天已全黑。
墨玄起身欲走:“两个时辰内,第一批符阵材料送到东谷。”
“辛苦。”
“别回头说我慢。”他回头瞪了一眼,“游猎队若缺药,我可不管。”
出门前他又探头:“对了,把通讯玉符换成新的。旧的容易出问题。”
云逸应下,低头检查袖中玉符。表面温热,信号正常。
他继续修改路线图,将绕行路径拉直,在第三节点增设折返点,以便更快脱离危险区。
门外传来脚步声,灵悦归来。她已换上轻便衣装,腰间多了个皮囊。
“场地清好了。”她说,“明日寅时开始训练。”
“好。”
“队员名单我要过目。”
“给你。”
她接过纸张快速浏览:“王岩不行,反应慢。”
“换陈远。”
“可以。”
“还有,”她抬头,“夜间行动必须佩戴遮灵罩,防止被识气术锁定。”
“已备妥十六副。”
两人对视一眼,再无多言。
深夜,墨玄送来新一批避毒丹。他将药瓶置于桌角,顺手更换了沙盘旁传讯阵的晶石。
“旧的裂了缝。”他说,“刚才差点断了连接。”
云逸检查线路:“最近压力太大。”
“可不是。”墨玄饮一口酒,“整个南线都绷着,谁都睡不安稳。”
临走前他忽然驻足:“你打算何时启动?”
“明晚。”
“这么快?”
“不能再等。”云逸望着沙盘,“他们今日测试了我们的反应速度。下次,就不会只是试探了。”
墨玄点头,离去。
议事厅只剩云逸一人。
他翻开战术手册,在首页写下:“以柔克刚,以动制动。”
笔尖微顿,又添一句:“所有行动,接触即退。”
窗外风起,吹动案上纸页。一张符阵草图飘落,边缘焦黑,似曾焚毁。
云逸弯腰拾起,看了一眼,投入火盆烧尽。
他重新落座,手指轻叩桌面。节奏沉稳。
玉符忽而轻震。
他拿起来看,是南线哨点的信号。
并非警报,而是例行报告。
他放下玉符,继续绘制路线图。
最后一段画得极慢:自松林观出发,经干河床西侧,转向青崖门背面山坳。此处视野开阔,利于埋伏,也便于撤离。
他用炭笔圈出撤离点,标注数字三。
笔力过重,纸面破了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