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亵衣滑落,禅房内本已燥热的空气,似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晏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他紧握着掌心的木鱼,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分明。
萧晏试图用那冰凉压下心头与身体烧起来的邪火。
“好一个贞烈女子,嘴上身不由己,身子倒是诚实得很。”
他满是嘲讽,从齿缝间挤出。
话音未落,却听得“嘶”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猝不及防扎进了萧晏的耳膜。
他心头一跳,终是忍不住转过头来。
只见程知意不知何时拾起地上的木簪,用那尖锐的一头,在自己光洁如玉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血痕。
血珠从伤口处涌出来,顺着她白皙的肌肤蜿蜒而下。
滴落在一块早已备好的素白帕子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梅。
她竟是伤了自己。
萧晏的呼吸滞住。
他想过她会哭,会闹,会用更下作的手段来勾引。
却从未想过,一个看起来柔弱无骨的女子,竟能对自己下此狠手,决绝至此。
那道血痕,倒像是也划在了他的心上。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很快便将这丝动容归结为她的心计。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不就是她这种人才做得出。
“既是知晓这些房中之事,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扯扯嘴角,语调里的讥诮更浓。
“只戳破指尖,也能见红。如今这般,是想让本王怜悯你么?”
程知意强忍着手臂上火烧火燎的疼,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抬起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自然。
若不如此,似萧晏这般一心求全的人,又怎会甘愿留给她一个孩子。
“王爷说笑了。指尖血少,哪里唬住宫里老道的嬷嬷。”
“况且,太后只给了妾三日期限,今日已是第二日。”
程知意轻声回道。
“这点小伤,养上几日便好了,好歹能让妾多活几个月。”
她的话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沉沉砸在萧晏心上。
是了。
他只顾着如何提防这女子的算计,却忘了她也是被人推到这绝路上的。
他了然,却不做声,只闭上眼,重新默念心经。
只是那翻涌的气血,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去。
而程知意,在做完这一切后,耗尽了所有力气。
药力与精神的紧绷让她疲惫到了极点,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渐渐沉睡过去。
良久,萧晏终于压下体内的燥意。
他睁开眼,望向角落。
只见那女子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长发铺散在地,睡颜恬静,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他起身靠近。
瞧着手臂上那道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眉头微蹙。
鬼使神差地,萧晏拿起那床被她铺在自己身侧的棉被,为她盖上。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一片冰凉。
萧晏的动作,蓦地一顿。
翌日天明。
程知意再次被带到那间厢房。
嬷嬷接过她递上的白帕,看到上面那一大片干涸的血红,脸上闪过讶异。
她抬起眼,将程知意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王爷待你,倒是温柔得很,竟不像是沙场征战的做派。”
嬷嬷放下裙摆,声音听不出喜怒。
程知意心头一紧,只含糊道:“王爷心慈。”
嬷嬷将那帕子收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无妨。天长日久,肚子自会说话。”
从厢房出来。
嬷嬷的话,针尖一样扎在她心上。
几年前,她曾在街边救过一个被商人丢弃的秦楼女子。
酒醉闲谈之际,曾言那些文官雅客,面上端着君子之风,背地里却最是轻贱,喜欢折腾花样。
而戍边的武将莽夫,直来直去,颇有气力,常弄得她满身青红,好几日都下不了床。
程知意不由得感叹。
只一道伤口,怕是还远远不够。
还要再受些皮肉之苦,才能将这场戏演得更真切些。
但愿萧晏不要辜负了她这番筹谋。
若是他能色心大发,真要了她,倒也省了这些麻烦。
入夜,通往禅院的路上,竟再无侍卫阻拦。
她收敛起心头的波澜,抱着被子,推门而入。
成败在此一举。
若是不成,她也得想办法假作有孕,给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来。
绝不能落得和上辈子一样的下场。
程知意照例进门,对着那个背影福身请安。
这一次,她没有去打扰萧晏,而是选在了他背后不远处的角落,将棉被铺好。
然后,她开始一件一件,褪去自己的衣衫。
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亵衣。
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冷得她一个哆嗦。
萧晏的诵经声不疾不徐,似是对她的到来毫无所觉。
而他背后,程知意发出一阵阵细微的喘息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颤抖,搅得他心神不宁。
萧晏停下敲击木鱼的手,转过头。
只见角落的阴影里,程知意双眸紧闭,眉尖微微蹙起,贝齿轻咬着下唇,额角渗出点点薄汗。
她的手,正用力掐在自己的大腿根处。
昏暗的烛光下,能隐约看到那凝脂的肌肤上,已经泛起了一片青红。
“你在做什么?”
萧晏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脱的关切。
痛死了。
程知意心中暗喜,终于被他注意到了。
她睁开眼,眸中水光潋滟,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无助。
“回王爷,妾只是在想办法应付明日的验身。”
她垂下眼帘,声音低若蚊呐。
“今日验身的嬷嬷起了疑心,听闻武将行房,素来不知轻重,多会留下一片青红。”
“妾不敢为难王爷,更不敢污了王爷的清修,只能出此下策。”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骗就骗了。
只当萧晏是救命恩人,自己日后为他诞下一子,也算是两清了。
程知意正装得楚楚可怜,等着萧晏的反应。
或是怜悯,或是厌烦,总该有个说法。
没想到,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重新拿起了木鱼。
咚。
咚。
咚。
木鱼声再次响起,一下一下,敲在程知意的心上,让她如坠冰窟。
她泄了气。
这般自残,都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程知意咬了咬牙,正欲继续下手。
只听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却又不容置喙的声响。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