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青铜碎片忽然发烫，云逸指尖一颤，才惊觉洞府内的血腥味比想象中更浓——那味道裹着赤焰腰间酒囊漏出的烈香，混着钱多多翻找储物袋时，铜钱与法器碰撞的叮当声，在渗着刺骨凉意的石壁间缠成一团。
两名金丹修士被墨渊的禁制钉在石墙上，玄色衣袍下摆还沾着北地的霜尘，指尖灵光在昏暗里像淬了冰的星子，正顺着禁制纹路游走。他们周身大穴被封，灵力与神识像冻住的河，只剩脖颈处青筋跳得厉害，眼底惊怒则像没燃尽的火星，在僵硬的泥塑般的躯体里灼灼烧着。角落里，四个筑基修士的呻吟卡在喉咙里，像被掐住的破风箱——赤焰方才踢断他们腿骨时，靴尖碾过断裂的灵脉，那声脆响至今还黏在空气里。
“嘴倒是比北地的冻石还硬。”赤焰上前一步，赤红的瞳仁里翻着燥意，靴跟又碾了碾那闭目不言的金丹修士的脚踝。对方牙关紧咬，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云逸蹲下身，指尖转着枚莹白丹丸，笑意落在眼底却没到深处：“道友，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是想知道背后主使。说了，说不定还能留条活路——总好过被搜魂吧？”
那修士眼皮颤了颤，喉结滚了滚，终究还是没开口。
墨渊这时走到另一名俘虏面前，指尖灵光骤然凝实，在空中勾勒出繁复的符文。那符文像淬了寒毒的蛛网，每一笔都缠着让神魂发颤的冷意，连洞府里的空气都仿佛结了冰。“搜魂虽伤天和，”他声音冷得像石壁上的霜，“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符文缓缓向修士额头印去的瞬间，对方终于崩了。他浑身发抖，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说！是‘影侍’大人的命令！我们只是外围的，负责引你们去听风驿，在路上……在路上耗你们的实力！”
“影侍？”苏婉清站在篝火旁，指尖还搭在琴弦上，语气轻得像风，“这和守阁人说的‘影’，怕是脱不了干系。”
“怎么联系他们？听风驿有什么布置？”墨渊的符文顿在半空，灵光映得他下颌线愈发冷硬。
“不知道！真不知道！”那修士语速快得像要咬到舌头，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们都是单线联系，下次指令要去听风驿附近接！那里的情况，我们这种层级根本碰不到……只听说，最近来了好多陌生人，鱼龙混杂的……像个陷阱！”
钱多多这时凑过来，掂了掂手里的储物袋，铜钱声混着笑：“陷阱？嘿，这是摆好了鸿门宴，就等咱们去闯啊。不过这帮家伙倒是大方，灵石法器不算少，也算给咱们凑了笔路费。”他小眼睛眯成缝，圆滚滚的下巴上沾了点灰尘，倒显得鲜活了些。
墨渊转头看向云逸，眉峰微蹙：“如何处置？”
云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似是有些为难：“杀了，伤天和；放了，又是后患。”他顿了顿，从储物袋里摸出两枚黑药丸——那药丸表面泛着青芒，像裹了层晨霜。“这是‘百日醉梦散’，服下后会睡百日，生机近乎停滞。百日之后醒不醒，看你们造化。”
药丸入口即化，两名金丹修士眼中刚露出惊恐，困意便像潮水般涌来，头一歪就没了声息。四个筑基修士也被如法炮制，赤焰一手拎两个，像拎着两串蔫了的青菜，大步走出洞府，往远处的山涧扔了去。
洞府内的血腥味渐渐淡去，只剩下火折子噼啪的轻响。
“听风驿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赤焰回来时，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抹了把嘴，语气里满是桀骜。
“闯是要闯，但不能傻闯。”钱多多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得换身行头，扮成北地的行商，混在人堆里才好探消息。”
墨渊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石壁，指尖灵光再起，开始修改防御阵法，顺便炼制“幻形符”——那些符纸在他手里翻飞，渐渐凝出淡淡的光晕，足以瞒过元婴期以下的探查。苏婉清则坐在琴旁，指尖轻拨琴弦，琴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似在琢磨如何让音攻更隐蔽。云逸找了个角落，掏出那只带豁口的丹炉，倒出一堆药材——有带着冰晶的草根，还有泛着荧光的花瓣，看起来稀奇古怪。
接下来的几天，五人都在洞府里忙碌。墨渊的幻形符成了，符纸叠成巴掌大的方块，藏在袖中便看不出来；苏婉清创了几段短曲，琴音能潜移默化影响人心，却不引人警觉；赤焰用灵石淬体，气息愈发凝练，周身似有淡淡的火气萦绕；钱多多则通过隐秘渠道，把用不上的战利品换成了北荒通用的货币，还买了些防寒的兽皮。
云逸的丹药也炼好了，装在瓷瓶里，看起来平平无奇。“一点防身的小东西，效果随机，”他晃了晃瓷瓶，笑着说，“大家慎用。”
准备妥当那天，天还没亮，五人就离开了洞府。他们没走宗门传送阵，而是乘了艘伪装过的飞舟——那飞舟通体呈灰褐色，像块普通的岩石，在墨渊规划的隐秘路线上疾驰。
飞舟穿梭在云层里，下方的山川河流飞速掠过。往北走得越远，气温就越低，风里带着冰碴子，刮在脸上生疼；空气中的灵气也变了味，凛冽得像淬了刀。为了不引人注意，飞舟飞得慢，偶尔会在偏僻的坊市或村落停下，补充清水和食材。
这日傍晚，飞舟落在一处背风的山谷。赤焰负责警戒，他握着腰间的刀，脚步轻得像猫；墨渊布下隐匿阵法，符文在地上闪了闪，便与周围的山石融在一起；苏婉清生了火，架起铁锅，准备煮点热汤；钱多多则掏出小本本，借着火光清点物资，嘴里还念叨着“这趟开销得省着点”。
云逸闲得没事，便在山谷里溜达，美其名曰“勘察地形”。结果没走几步就迷了路，绕来绕去，差点撞进墨渊的警戒陷阱——幸亏墨渊神识外放，及时拉了他一把，才没闹出乌龙。
等他循着苏婉清的琴声回来时，手里多了几株开着淡蓝色小花的植物。花瓣上沾着冰晶，冷香幽幽的，像把月光揉进了花香里。
“这是什么？”苏婉清停下拨弦的手，好奇地问。
“不知道，”云逸挠了挠头，把花递过去，“看着好看，闻着也香，说不定能当调料？”他说着，还真揪了几片花瓣，撒在烤着的兽肉上。
花瓣遇热，冷香非但没散，反而和肉香缠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闻着清凉，却勾得人胃口大开。
晚餐时，众人尝了尝，都赞不绝口。赤焰啃着肉，含糊不清地说：“云逸，你这随手捡的‘调料’，比酒楼里的还香！”钱多多也连连点头，嘴角沾了不少油。只有墨渊，细细嚼了几口后，微微蹙眉：“此物有凝神之效，但药性不明，别多吃。”
“放心，剂量小，就尝尝鲜。”云逸笑着，又夹了一块肉。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暖意裹着冷香，驱散了不少疲惫。苏婉清坐在火旁，指尖轻拨琴弦，这次不是杀伐之音，而是首思乡的小调——琴音在山谷里荡开，像流水般温柔。赤焰靠着山壁，听着琴音，竟有些昏昏欲睡；钱多多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规划着到了听风驿的“生意”；墨渊闭目盘坐，神识却像网一样铺开，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云逸靠在飞舟旁，仰头望着星空——北地的星星格外亮，像撒了一把碎钻。他指尖摩挲着青铜碎片和玉佩，碎片依旧温热，玉佩则安安静静的。那只监视他们的乌鸦没再出现，但这宁静却让人心里发慌。
他知道，听风驿不远了。那里等着他们的，不仅是陷阱，更可能是一张针对他们身上秘密的大网。袖中的青铜碎片忽然又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那片夜色里藏着的、不知名的召唤。
云逸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了。他望着北方沉沉的夜色，苏婉清的琴音还在耳边绕着，篝火的暖与北地的寒在身上交织。
路，还很长。而那片夜色背后，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