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寒冬将至
市政府前的请愿进行到第三天时，下起了冰冷的冬雨。方大锤和工友们裹着单薄的外套，站在雨中，手中的标语被雨水打湿，墨迹晕染开来，如同他们模糊的希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政府根本不理我们！”
方大锤望着市政府紧闭的大门，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三天来，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出来象征性地收下请愿材料外，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自称是市政府副秘书长。
“工友们，你们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副秘书长打着官腔，“政府高度重视这件事，正在研究解决方案。请大家先回去，这样聚集影响不好...”
“研究？还要研究到什么时候？”方大锤忍不住打断，“我们等了半年多了！再等下去，大家都得饿死！”
副秘书长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位同志，话不能这么说。政府有政府的程序，要依法办事。你们这样聚集施压，是在干扰政府正常工作！”
老张激动地说：“领导，不是我们要闹，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啊！赵志辉那个王八蛋带着钱跑了，留下我们这些工人等死...”
“注意你的用词！”副秘书长严厉地说，“赵志辉的问题，政府会依法处理。但你们也要理解，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都要按程序来。”
方大锤感到一阵心寒。他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劳动仲裁的推诿，法院执行的困难，政府部门的敷衍...所有“合法途径”似乎都在为资本家服务，而不是保护劳动者。
雨越下越大，工人们的士气也越来越低落。有些人开始动摇，悄悄离开了请愿队伍。
就在这时，一群记者突然出现，开始采访请愿工人。方大锤这才知道，他们的故事已经被一家有影响力的媒体报道，引起了广泛关注。
“方师傅，能说说你们的诉求吗？”一个女记者把话筒递到他面前。
方大锤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说：“我们不要施舍，只要应得的劳动报酬。赵志辉在国外住豪宅、开跑车，却让我们这些为他卖命十几年的工人连饭都吃不上。这公平吗？”
采访进行到一半，突然来了几个警察，要求记者立即离开。女记者争辩道：“我们在进行正常的新闻采访，有采访权...”
“这里不允许聚集，请立即离开！”警察态度强硬。
方大锤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拉住女记者，快速塞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们收集的证据，赵志辉转移资产的证据...”
女记者会意地点点头，迅速离开。
当晚，方大锤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方大锤先生吗？我是赵志辉先生的律师。赵先生愿意私下解决你们的问题，请明天到金鼎大酒店详谈。”
工友们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很兴奋，唯独老张表示怀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赵志辉那种人怎么可能突然良心发现？”
方大锤也有同感，但他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去一趟：“就算是陷阱，我们也要去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
第二天，方大锤和老张如约来到金鼎大酒店。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让他们这些习惯了车间环境的工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在顶层的豪华套房里，他们见到了赵志辉的律师和一个自称是赵志辉“全权代表”的中年男子。
“赵先生很关心大家的情况。”代表假惺惺地说，“他愿意个人出资200万，解决大家的困难。”
“200万？”老张冷笑，“我们300多人，欠薪加起来600多万，200万够干什么？”
代表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师傅，话不能这么说。赵先生完全可以不出这笔钱，他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
“人道主义？”方大锤打断他，“他拖欠工资的时候怎么不讲人道主义？他转移资产的时候怎么不讲人道主义？”
代表的脸色沉了下来：“方先生，我劝你们见好就收。200万不少了，拿着这笔钱，大家都能过个好年。否则...”
“否则怎样？”方大锤直视着他的眼睛。
代表冷笑一声：“否则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赵先生在海外，你们告不到他。时间拖得越久，对你们越不利。这些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方大锤感到一阵恶心。这就是资本家的真面目：榨干工人的血汗后，还想用一点残羹冷炙来打发他们。
“我们要全部欠薪，一分都不能少！”方大锤坚定地说。
代表突然笑了：“方先生，我听说你女儿身体不太好？妻子也没有固定工作？何必为了争一口气，把自己家都拖垮呢？”
方大锤心中一凛：“你调查我？”
“只是了解了一下情况。”代表慢条斯理地说，“这样吧，赵先生特别交代，可以给你个人再加10万，只要你劝工友们接受这个方案。”
方大锤猛地站起来，浑身发抖：“你这是在侮辱我！我和工友们同进退，绝不会被收买！”
谈判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老张忧心忡忡地说：“大锤，他们既然调查了你，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要小心点。”
方大锤点点头，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方大锤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接送女儿上下学时，总有一辆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更可怕的是，一周后，方大锤的妻子李梅突然被超市辞退了，理由十分牵强。方大锤去找超市理论，经理直言不讳地说：“老方，有些人你惹不起，还是认栽吧。”
与此同时，工友中也开始出现分化。有些人收到匿名电话，威胁如果继续闹事，就会“有麻烦”。有些人则被私下收买，开始劝说大家接受200万的方案。
“大锤，算了吧。”一个被收买的工友劝道，“斗不过他们的，拿点钱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方大锤看着这个曾经一起奋战的老工友，感到一阵心痛：“老李，你忘了赵志辉是怎么对我们的吗？如果我们现在屈服，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赵志辉欺负工人！”
但现实是残酷的。临近年关，工人们家中都等米下锅，很多人顶不住压力，开始动摇。
雪上加霜的是，法院最终裁定：由于金辉公司资产不足以支付破产费用，破产程序终止，所有债务不再清偿。
这个消息彻底击垮了很多人。老张突发心脏病住院，医药费都没有着落。方大锤组织工友们捐款，但大家都很困难，凑出来的钱只是杯水车薪。
圣诞节那天，方大锤带着女儿去医院看望老张。病房里，老张握着方大锤的手，老泪纵横：“大锤，我不甘心啊...干了一辈子，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方大锤强忍泪水：“张哥，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会讨回公道。”
老张摇摇头，气息微弱：“没用的...我们斗不过...斗不过...”
当晚，老张永远闭上了眼睛。
在老张的葬礼上，工友们默默流泪。这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愤怒的泪，绝望的泪。
方大锤站在老张的墓前，发誓一定要继续斗争下去。不仅为了活着的人，也为了老张这样含恨而去的工友。
然而，现实的压力越来越大。春节前夕，方大锤收到银行的最后通牒：如果再不偿还房贷，将强制拍卖房屋。
绝望中，方大锤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妻子带着女儿回娘家暂住，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继续斗争。
送别妻女的那天，方蕊抱着爸爸的腿不肯放手：“爸爸，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不要和你分开...”
方大锤蹲下身，擦去女儿的眼泪：“蕊蕊乖，爸爸有事要办。等办完了，就去接你们。”
看着妻女远去的背影，方大锤这个硬汉子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夜幕降临，方大锤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家。桌上放着妻子留下的字条：“大锤，我和蕊蕊等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方大锤握紧字条，心中百感交集。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是那个女记者打来的：
“方师傅，好消息！我们的报道引起了中央媒体的关注，他们打算做一期深度调查！还有，我们找到了赵志辉转移资产的关键证据！”
方大锤的手开始颤抖：“真的吗？是什么证据？”
“是一份秘密账本，记录了赵志辉通过空壳公司转移资产的详细过程。有了这个，他就无法抵赖了！”
方大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但是...”女记者语气突然沉重起来，“赵志辉可能已经知道证据泄露了。方师傅，你这几天一定要小心...”
话还没说完，方大锤就听到门外传来异响。他悄悄走到窗边，发现几个黑影正在靠近他的房子。
“方师傅？怎么了？”女记者在电话那头急切地问。
方大锤压低声音：“有人来了...可能被你说中了...”
“快报警！我马上联系同事！”
但已经来不及了。大门被猛地撞开，几个蒙面人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