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进老旧的小区。
林征一家人准时下了楼。
当林勇和李淑兰看到楼下那辆停在老槐树下的黑色轿车时，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车身线条流畅，漆黑的车漆在晨光下反射着一种深沉的光泽，看起来就跟新的一样。
虽然他们不认识这是什么牌子，但光看那厚重的车门和庞大的车身，就知道这车绝对不便宜。
“哥，这就是你的车？太酷了！”
林微围着车转了一圈，满脸都是兴奋和新奇。
林勇板着脸，没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李淑兰则是一脸心疼地拉着林征的胳膊，小声念叨：“买这么好的车干什么，多费钱啊，还招摇……”
“妈，不招摇。”林征笑着打开车门，“这车外形很低调，安全。”
一家人坐进车里。
柔软的真皮座椅，宽敞到可以轻松翘起二郎腿的后排空间，还有那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的静谧环境，都让林勇夫妇和林微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这和他们平时坐的那些出租车，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这椅子也太软了。”李淑兰小心翼翼地坐着，甚至不敢用力往后靠。
林勇则摸了摸车门上那块光滑的桃木装饰，嘴上哼了一声：“花里胡哨的。”
林征从后视镜里看着家人的反应，没多解释，只是平稳地启动了车子。
黑色的辉腾无声无息地滑出了破旧的小区，汇入了平安县城的车流。
“一品居”售楼处，坐落在县城新开发区的黄金地段。
整个建筑都用巨大的玻璃幕墙和金色线条装饰，门口两排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门口的喷泉哗哗作响，处处都透着一股“昂贵”的气息。
当林征的辉腾缓缓停在门口的停车场时，立刻吸引了售楼处里不少人的注意。
一个化着精致浓妆，身材高挑的售楼小姐，名叫王艳，正靠在前台和同事聊天。
她瞥了一眼窗外。
“哟，又来一辆大号帕萨特。”她旁边的同事撇了撇嘴。
王艳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这种车她见得多了，很多小老板就喜欢买这种车，看起来商务，其实根本上不了台面。多半是家里凑点钱，来这里开开眼界，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的。
车门打开。
先下来的是林征，一身干净的休闲装。
紧接着，是穿着朴素工装还没来得及换的林勇，一脸局促的李淑兰，和穿着校服、满脸好奇的林微。
这一家人的穿着打扮，和这富丽堂皇的售楼处，显得格格不入。
王艳心里的那点不屑，瞬间变成了彻底的轻蔑。
果然是来看热闹的。
她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丝巾，踩着高跟鞋，懒洋洋地迎了上去，脸上挂着职业化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您好，随便看看？”
她的腔调拖得长长的，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敷衍。
这简单的四个字，让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林勇和李淑兰，更加局促不安了。
林勇的背挺得笔直，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言不发。
李淑兰则下意识地抓紧了林征的胳膊，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地方。
这里的地砖亮得能照出人影，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钱的味道，让她浑身不自在。
林征扶着母亲，完全无视了对方那审视的姿态。
他平静地环视了一圈金碧辉煌的大厅，然后开口。
“我们想看看楼，你们这里安防最好的楼栋是哪一栋？”
他的吐字清晰，目的明确，没有丝毫的犹豫。
王艳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年轻人，一开口问的不是价格，不是户型，而是“安防”。
这是什么套路？装内行？
她心里冷笑一声。
就你们这一家子，还懂安防？怕是连一个月几百块的物业费都交不起吧。
她脸上的敷衍之色更浓了。
“我们这里的安防都是全县最好的。”
她随手朝着巨大的沙盘角落里，最偏僻的一栋楼指了指。
“都差不多，你们自己先看着吧，有什么问题再叫我。”
说完，她甚至连多一句介绍都懒得说，就那么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低头玩起了手机。
那爱答不理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们就是来浪费我时间的。
这一下，连李淑兰都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的羞辱感。
林微更是气得小脸通红。
“哥！她这是什么态度啊！”少女压低了声音，愤愤不平地抱怨，“看不起人嘛！”
林征拍了拍妹妹的后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示意。
他没有生气，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这种拜高踩低的销售，他在江州见得多了。跟这种人计较，只会拉低自己的层次。
他带着家人，走到了巨大的沙盘前。
“爸，妈，小妹，你们看。”
他指着沙盘中央那几栋楼王的位置。
“这里是楼王，前后都没有遮挡，视野最好。而且离大门和会所都远，最安静。”
他没有理会那个销售的指点，而是自顾自地，用专业的眼光，为家人分析起来。
林勇和李淑兰看着那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一般的楼盘模型，听着儿子的讲解，心里的局促和不安，才稍微被冲淡了一些。
王艳在不远处用余光瞥着他们，看见那一家人围着沙盘指指点点，就是不过来问自己，心里的鄙夷更深了。
装，接着装。
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售楼处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挺着啤酒肚，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
王艳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一眼就认出了男人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劳力士。
这才是真正的客户！
她几乎是立刻丢下了手机，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热情的笑容，扭着腰快步迎了上去。
“哎哟！王总！您可来啦！我们这儿刚到了一批上好的龙井，我这就给您泡上！”
她的声音又甜又腻，和刚才对待林征一家时，判若两人。
那巨大的反差，让正看着沙盘的林微，气得浑身发抖。
林勇和李淑兰的脸上，也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
他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林征依旧平静地看着沙盘。
只是，没有人看到，他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王艳领着那位王总，正好走到了沙盘旁边，她指着林征刚刚看中的那几栋楼王，用一种夸张的口吻介绍道：
“王总，您看，这就是咱们一品居的楼王单位，‘天境’！整个小区最好的位置，最好的景观！这几套大平层，昨天刚有几个老板来看过，都抢着要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轻蔑地扫了一眼旁边还站着的林征一家。
那意思很明显。
这种房子，不是你们这种人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