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主峰的夜，总比别处更静些。
灵界通道开启的前一夜，月色如练，泼洒在护界堂的青石板上，映出两道交叠的身影。云尘刚从南疆赶回，玄色劲装下摆还沾着未拂去的尘土，袖口隐约可见几道干涸的血痕——那是昨日肃清最后一处血影教分舵时，被魔修的骨刃划伤的。他刚踏入堂门，便见廊下立着一道素白身影，夜风拂动她的裙摆，像一朵待放的月下梨花。
“回来了。”苏晴迎上来，手中提着一盏温热的琉璃灯，灯芯跳动的光映在她眼底，“周长老说你今日会回，让我炖了莲子羹，你趁热喝。”
云尘接过灯盏，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下意识攥了攥：“又在廊下等了许久？”
“没多久。”苏晴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引他往堂内走，“只是想着……灵界通道明日便开，有些话，想跟你说。”
护界堂的内室陈设简单，一张书案上堆着近三年来整理的血影教卷宗，最上面放着一枚泛着微光的玄尘玉佩——三个月前，云尘将玉佩一分为二，用混沌力打磨出两道契合的纹路，一半自己留着，另一半交给了苏晴。此刻，苏晴脖颈间的玉佩正与书案上的那枚遥遥呼应，散发出极淡的混沌光晕。
云尘坐下，看着苏晴将莲子羹盛在白瓷碗里，瓷勺碰撞碗沿发出轻响，竟让这充斥着杀戮气息的殿堂多了几分暖意。他喝了一口，甜而不腻的莲子香在舌尖化开，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青风镇，苏晴也是这样，在他重伤归来时，端来一碗热汤，说“喝了就不疼了”。
“青风镇的老槐树，你还记得吗？”苏晴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脖颈间的玉佩，“那日你说，等九州太平了，就陪我再去看看。”
云尘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她眉心的月痕上——那是太阴灵体完全稳定后留下的印记，平日里淡如薄雾，唯有在感知魔气时才会变得清晰。这三年来，苏晴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拼命守护的少女，她跟着周明学习炼药，跟着护界堂弟子修习术法，甚至能独自带队肃清低阶魔修，可此刻提起老槐树时，眼底的柔软，仍和从前一样。
“记得。”云尘放下碗，起身走到她身边，“想去看看吗？”
苏晴点头，眼中亮起细碎的光：“想。我听去青风镇巡查的弟子说，老槐树今年结了新的槐米，镇子里的人还特意留了些，说等你去了，要给你做槐米糕。”
云尘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云尘以混沌力隐匿了气息，带着苏晴御空而行。夜风掠过耳畔，下方的城镇已陷入沉睡，唯有零星的灯火点缀在黑暗中——那是护界堂设立的哨点，三年来，这样的哨点遍布九州，像一张细密的网，将血影教的余孽一点点从阴影里揪出来。
“你看，那边是落霞镇。”苏晴指着下方一座安静的小镇，“去年你在那里斩杀焚天弟子时，镇民们还在镇口立了块碑，刻着‘混沌守护者’。”
云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虽看不清石碑的模样，却能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平和的灵气——没有魔气的侵蚀，没有杀戮的痕迹，只有寻常百姓的烟火气。这便是他三年来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是墨渊临终前托付给他的责任，更是他答应苏晴的承诺。
半个时辰后，两人落在青风镇外。镇子比三年前更热闹了些，即使是深夜，仍有几家客栈亮着灯，门口挂着的灯笼上写着“平安”二字。老槐树在镇子东头，枝繁叶茂，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枝桠上挂着许多红绸带，都是镇民们祈求平安的心愿。
云尘和苏晴走到树下，靠着树干坐下。槐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落下几片带着清香的叶子，落在苏晴的发间。
“你还记得吗？”苏晴捡起一片槐叶，指尖轻轻捻着，“三年前，我们在这里联手肃清血影教余孽，你为了护我，被魔修的毒针射中，差点灵力尽散。”
“那时候你还哭了。”云尘笑着打趣，“说要是我死了，你就去找血影教拼命。”
苏晴脸颊微红，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总是把自己置于险境？这三年来，你每次去肃清分舵，我都要提着心，直到收到你的传讯符才敢睡。”
云尘收起笑意，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微凉，却比从前有力了许多，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护在身后的小姑娘。“以后不会了。”他轻声说，“灵界的灵气比凡界浓郁，我能更快提升实力，等我掌控了完整的混沌力，就能彻底斩断血影教的根，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会回来，对吗？”苏晴打断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墨渊长老的密信里说，灵界比凡界复杂，有仙门、魔渊、妖庭，还有血影教的分支……你一个人去，会不会遇到危险？”
云尘沉默片刻。他不是没有顾虑，宗主说灵界通道每百年才开一次，此次若不前往，下次便要再等百年，而血影教教主遁走前留下的威胁，墨渊密信中提到的“灵界大能”，还有玄尘玉佩背后的混沌界秘密，都让他不得不去。可看着苏晴担忧的眼神，他又有些犹豫——他走了，凡界的安危，苏晴的安全，该托付给谁？
“我会回来的。”云尘语气坚定，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无论灵界多远，无论遇到多少危险，我都会回来找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对墨渊长老的承诺，对青云宗的承诺。”
苏晴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却没有哭。她抬手取下脖颈间的半枚玄尘玉佩，又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刻刀，在玉佩背面细细刻着什么。月光下，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刻得极为认真，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心思。
片刻后，她将玉佩递给云尘。玉佩背面，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等你”。
“这半枚玉佩，你带着。”苏晴轻声说，“墨渊长老说，玄尘玉佩能感应彼此的气息，只要它还在，无论你在灵界的哪个角落，我都能感知到你的安危。你看到这两个字，就想想我，想想青云宗，想想九州的百姓，别让自己出事。”
云尘接过玉佩，指尖抚过那两个刻字，冰凉的玉质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将玉佩攥在手心，混沌力缓缓注入其中，与自己手中的半枚玉佩产生共鸣，两道光晕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完整的混沌纹路。
“我会带着它，就像带着你一样。”云尘将自己的半枚玉佩递给苏晴，“你留着这枚，守好青云宗，守好凡界。等我从灵界回来，我们就把这两枚玉佩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苏晴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用力点头。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发紧，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你……一定要回来。”
云尘点头，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夜风带着槐花香吹过，两人静静相拥在老槐树下，仿佛要将这三年来的牵挂、担忧，还有对未来的期许，都融入这片刻的安宁里。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青云宗的钟声——那是提醒他该回去准备的信号。
“我该走了。”云尘松开她，指尖最后一次拂过她眉心的月痕，“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炼药时记得按照周长老教的方法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宗主或者阿苍。”
“我知道。”苏晴忍着泪，挤出一个笑容，“你也一样，在灵界别太逞强，要是遇到危险，就用周长老给你的传讯符，我会想办法……”
“我会的。”云尘打断她，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留下。他最后看了一眼老槐树，看了一眼苏晴，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青云宗的方向飞去。
苏晴站在树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间。指尖的玉佩传来温热的混沌气息，像他的怀抱一样，给了她一丝慰藉。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知到一丝极淡的魔气——不是血影教余孽的气息，而是一种更阴冷、更陌生的魔气，正从青云宗的方向传来，与云尘的气息擦肩而过。
苏晴猛地抬头，眉心的月痕瞬间变得清晰，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她想追上去提醒云尘，却发现那道魔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此时的云尘，正御空飞向青云宗。他握着手中刻有“等你”的玉佩，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丝毫没有察觉，在他身后的云层中，一道黑影正悄然跟随，那双淬满寒意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黑影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枚血红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的，正是血影教的标志，而令牌背面，还刻着一个模糊的“灵”字。他看着云尘的身影越来越近，低声呢喃：“混沌继承者，灵界通道……教主果然没说错，你就是打开混沌界的钥匙。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说完，黑影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云层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魔气，飘散在清晨的风中。
青云宗主峰的灵界通道已隐约显现出淡金色的光芒，宗主和各位长老早已在通道前等候。云尘落下身形，将手中的玉佩贴身收好，正准备上前见礼，忽然感觉到脖颈间的玉佩微微发烫——不是与苏晴那枚的共鸣，而是一种……被窥探的灼热感。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云层，却只看到一片澄澈的天空，没有任何异常。
“云尘，准备好了吗？”宗主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灵界通道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莫要耽搁。”
云尘压下心中的疑虑，点头道：“弟子准备好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青云宗的方向，仿佛能看到苏晴站在老槐树下，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他握紧了贴身的玉佩，在心中默念：“苏晴，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他转身踏入了灵界通道。淡金色的光芒将他的身影包裹，通道缓缓闭合。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入通道的那一刻，那道黑影再次出现在通道外，看着闭合的光芒，嘴角的笑意愈发阴冷：“云尘，灵界见。这一次，混沌界的秘密，还有你的命，都将属于教主……属于我。”
黑影抬手，将一缕魔气注入地面，地面上瞬间浮现出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一枚血红色的符篆缓缓燃烧，散发出的气息，竟与灵界通道的气息隐隐呼应。而符篆燃烧的烟雾中，隐约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计划开始。凡界的棋子，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