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落下，触碰到“发送”键的瞬间，小王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那廉价老人机屏幕上微弱的蓝光，映着他煞白的脸，像一盏引魂灯。
“发送成功”。
四个字，轻飘飘地浮现在屏幕上，却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口。
网吧里依旧是那个嘈杂、混乱、充满着荷尔蒙与廉价香烟味道的世界。邻座那个染着一头黄毛的少年，正声嘶力竭地吼着“中路！中路！会不会玩！”；过道里，穿着拖鞋的网管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高声喊着“37号，红烧牛肉面！”。
一切都和一分钟前没什么两样。
可小王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他像一个刚刚按下了核弹发射按钮的小兵，坐在原地，动弹不得，幻想着遥远的地方升起一朵他无法想象的蘑菇云。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引来周围几道不耐烦的目光。
他顾不上了。
他一把抓起那个老人机，连同那张电话卡，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冲向网吧后门的厕所。厕所里气味熏人，他把手机和卡一同扔进马桶，看着它们在浑浊的水中沉浮，然后狠狠地按下了冲水阀。
漩涡卷走了一切。
他扶着满是污渍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恐惧也一并冲走。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网吧，连上网的押金都忘了退。他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更低，混入人流，每一步都走得飞快，像是有无形的野兽在身后追赶。
他不知道，他冲走的只是一个物理上的手机，而他发出去的那条信息，已经化作一道看不见的电波，穿越了整个江城的钢筋水泥森林，精准地，射向了它的目标。
……
江城，“金碧辉煌”私人会所，天字一号包厢。
紫檀木的自动麻将桌旁，烟雾缭绕。
王富贵今天的手气很不错。
他穿着一件崭新的鳄鱼牌polo衫，手腕上那块刚换的劳力士“绿水鬼”在水晶吊灯下闪着光。他刚刚自摸了一把“清一色”，面前的筹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总，你这手气，是不是去哪个庙里开过光啊？”下家一个搞工程的胖老板，一边赔着笑脸，一边把筹码推过来。
“哪里哪里，运气而已，运气而已。”王富贵嘴上谦虚，脸上的横肉却笑得挤成了一团。他喜欢这种感觉，不是钱本身，而是这种掌控牌局，让别人羡慕、嫉妒，又不得不对他赔笑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他慢悠悠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上好的大红袍，正准备享受一下胜利者的悠闲，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他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通常这种牌局，他是不看手机的。但今天，他心情好。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他皱了皱眉，点开。
屏幕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和一个问号。
还钱吗？
一瞬间，包厢里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女服务员轻柔的劝酒声，胖老板的恭维声……所有的声音，都像潮水般退去。
王富贵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只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洒出来，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毫无知觉。
还钱吗？
这三个字，像三把淬了毒的尖刀，瞬间刺穿了他用金钱和虚荣堆砌起来的铠甲，直抵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是哪个钱？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笔见不得光的烂账，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