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怀胎”的奇闻,经过当事人(那魁梧汉子)和他婆娘不遗余力、添油加醋的宣传,如同长了腿一般,在码头区和附近的街巷飞速传播。“小神医”的名头,算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初步立住了。虽然苏婉清对此嗤之以鼻,坚信自己看到了“骗局”的核心,但架不住普通百姓就信这个“玄乎”劲儿。一时间,小泉那破铺子前来探头探脑、甚至鼓起勇气进门求医的人,还真多了起来。
有觉得自己中了邪晚上睡不着觉的,有小孩子受了惊吓啼哭不止的,还有觉得自己力气变小怀疑被狐仙吸了阳气的……大多是一些心因性的或寻常的小毛病。小泉倒也来者不拒,充分发挥他“望气”(其实就是仔细观察)和“心理疏导”(主要靠忽悠和便宜药材)的本事,配合阿蛮的大嗓门和鹦鹉的“仙音”循环播放,竟也解决了不少问题,钱袋总算稍微鼓胀了一些,至少阿蛮的肚子和鹦鹉的小米供应暂时无忧了。
就在小泉有点飘飘然,觉得江南怪病不过如此,自己这“野路子”堪称万能时,一个真正棘手的病例,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还算暖和,铺子里难得清静,小泉正跷着脚,琢磨着晚上是吃素面还是咬牙加个肉菜。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呼喊由远及近。
“小神医!小神医救命啊!”
只见一个穿着体面、但发髻散乱、满脸泪痕的小丫鬟,半扶半抱着一个少女,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那少女身着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但此刻她的样子却极为骇人——面色是一种诡异的灰败,毫无血色,嘴唇发紫,最吓人的是,她那原本应该粉嫩的牙龈上,赫然可见一道清晰的蓝黑色线痕!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浑身软绵绵地靠在丫鬟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香消玉殒。
“哇!这……这是咋了?中毒了?”阿蛮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连站在幡顶打盹的鹦鹉都被惊醒了,它探头看了一眼,尖叫道:“妈呀!脸跟灶灰似的!牙床还发蓝!嘎——吓死鸟了!”
小泉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探了探少女的鼻息,极其微弱。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再凑近闻了闻她口中呼出的气息——一股淡淡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
“水银中毒!”小泉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还是重度!她接触水银多久了?!”
那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小姐她为了肌肤白皙,偷偷服用一个游方道士给的‘白玉散’快半年了!最近身子越来越差,今天突然就晕过去了!府里请了大夫,都……都摇头说准备后事了……奴婢是偷听到街上人说小神医您有奇术,才拼死把小姐带出来的!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水银!竟然是水银!小泉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可是剧毒!长期服用,毒素累积,深入骨髓,极难清除!常规的解毒汤药恐怕效力不够,速度也太慢,这姑娘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
时间就是生命!小泉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师傅那本破旧的毒经和他自己在藏书楼看过的零星记载在脑中碰撞。
“阿蛮!别傻站着!快去后院挖最黏的黄泥,要和得稀一点!再去买最新鲜的牛奶和鸡蛋,越多越好!快!”小泉语速极快地吩咐,同时一把将那千金小姐抱起来(入手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平放在那张简陋的“病床”上。
“啊?挖泥巴?买牛奶鸡蛋?”阿蛮懵了,“小泉哥,这是要做法事还是做点心啊?”
“少废话!快去!”小泉吼道,眼睛都急红了。
阿蛮见小泉这架势,不敢再多问,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小泉则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直接解开小姐的外衫,在她的四肢、胸腹等重要穴位上快速下针。他的手法依旧带着野路子的干脆利落,但每一针都精准地刺向能够激发元气、促进代谢的穴位,试图吊住她那一线生机。
这时,阿蛮抱着满满一盆黏糊糊的黄泥,和拎着一桶牛奶、一篮子鸡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小泉哥,泥巴和……和点心材料来了!”
小泉顾不上吐槽,指挥道:“把牛奶和蛋清倒进盆里,和泥巴搅匀!快点!”
于是,在丫鬟目瞪口呆、阿蛮手忙脚乱的配合下,一盆散发着泥土芬芳和奶香、颜色诡异的“牛奶黄泥糊糊”诞生了。
接着,让小丫鬟和阿蛮(主要是阿蛮动手)都面红耳赤的一幕出现了——小泉示意他们用这稀泥,均匀地涂抹在小姐的全身!包括脸和头发!只留下口鼻呼吸!
“这……这……”丫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想救你们小姐就照做!”小泉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泥敷排毒法’,能通过皮肤吸附毒素!快!”
阿蛮咬着牙,闭着眼,开始往那千金小姐身上糊泥巴,嘴里还念叨着:“罪过罪过,小姐您多担待,俺这可是为了救您……”
很快,一个原本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就变成了一个浑身糊满黄黑色泥巴、只露出口鼻的“泥人”,那画面,既诡异又带着点莫名的滑稽。
鹦鹉飞进来,看到这场景,震惊地扑棱着翅膀:“玩泥巴?!嘎!还带奶香的?!这是治病还是过家家啊?!”
小泉没空理它,他又撬开小姐的嘴,将牛奶和生蛋清小心翼翼地灌了进去。“牛奶和蛋清能在她肠胃里形成保护,结合一部分水银,减少吸收,也能补充点体力。”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小泉几乎寸步不离。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起针、换穴再下针,引导药力(如果泥巴和牛奶算药的话)和患者自身的元气运行。时不时检查泥巴的干燥程度,让阿蛮再去和新的来更换。
那丫鬟从一开始的震惊、怀疑,到后来看到小姐那灰败的脸色在泥敷和针灸下,似乎真的稍微缓和了一点点,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一些,眼中终于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到了第二天清晨,当小泉最后一次起针,并让人用温水小心翼翼地将小姐身上已经干裂的泥壳洗去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那千金小姐虽然依旧虚弱,面色苍白,但之前那层骇人的死灰色已经褪去,牙龈上的蓝线也明显变淡!她甚至微微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小姐!小姐您醒了!”丫鬟扑到床边,喜极而泣。
阿蛮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巴,喃喃道:“俺的亲娘诶……泥巴……泥巴真能治病啊?”
鹦鹉落在小泉肩头,这次没有嘲讽,而是用一种带着敬畏(也许是错觉)的语气,小声嘀咕:
“泥人……活过来了……嘎……这小祖宗……有点东西……”
小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他看着床上缓缓苏醒的少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后怕不已。
这次,可不是靠忽悠了。这是真真正正地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而这神奇的“泥敷排毒法”,再次让躲在暗处观察的某人,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与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