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短信信息与旧报纸上含糊的疑点,如同两团沉重的阴云,压在张丽涵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知道单凭自己,绝无可能拨开这重重迷雾。然而,将如此惊悚的猜测和盘托出,风险巨大。她需要试探,需要确认傅宇成和李妍惠的态度,是否值得她赌上一切去信任。
她选择了一个傅宇成难得在家用晚餐后的闲暇时刻。李妍惠正坐在偏厅的沙发上,就着柔和的灯光翻看一本时装杂志,傅宇成则坐在一旁,浏览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气氛难得的平和。
张丽涵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去,轻轻放在茶几上。
“爸,妈,吃点水果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妍惠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辛苦了,丽涵,你也坐。”
傅宇成也从平板上移开目光,对她微微颔首。
张丽涵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用力。她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先关心了几句傅天融今日的状况,然后才仿佛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向那个危险的方向。
“爸,妈,”她斟酌着用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不安,“我最近……可能是因为照顾天融,想得有点多。有时候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就特别难受,忍不住会去想……他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妍惠翻动杂志的手停了下来,眼神黯淡下去,轻轻叹了口气。傅宇成也放下了平板,目光投向张丽涵,带着询问。
张丽涵垂下眼睫,避开傅宇成过于锐利的目光,继续说道:“我前些天,无意中看到了一些关于那场车祸的旧报纸报道……”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上面的说法,好像……和家里平时说的,有些细微的地方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傅宇成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是……报道里提到,事故原因好像一开始没说死,提到了车辆可能有机械故障,而且……现场好像没找到什么明显的刹车痕迹。”她抬起眼,目光在李妍惠和傅宇成脸上快速扫过,捕捉着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我就在想,天融他开车一向很稳重的,怎么会……”
李妍惠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了痛苦和不解的神色:“是啊……我们也一直想不通……那孩子,从来不会莽撞开车的……”
傅宇成的面色则沉静如水,但他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他没有打断张丽涵,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张丽涵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她必须更加小心。她没有提及那部被破坏的手机和恢复的短信碎片,那是她最后的底牌。她只是用一种基于常理的推测,表达着自己的疑虑:
“而且,我还想起……之前有一次,天融的营养剂颜色好像有点不对,虽然医生说可能是批次问题,但我这心里……总是有点不踏实。”她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后怕和忧虑,“爸,妈,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胡思乱想……但我总觉得,天融这场车祸,会不会……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她说完这番话,便低下头,像一个被自己大胆猜测吓到的孩子,等待着他们的审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
偏厅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李妍惠先是怔住,随即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她猛地抓住身旁傅宇成的手臂,声音带着颤抖:“宇成……丽涵说的……难道……”
傅宇成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以示安抚。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张丽涵身上,那目光深邃、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审慎和压迫感。他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在权衡着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评估着她的动机和这些话可能带来的影响。
张丽涵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维持着那副因担忧而略显不安的模样。
良久,傅宇成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丽涵,你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并且有这些想法,说明你对天融是真的上了心。”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凝重:“关于那场车祸,我和你妈心里也并非没有疑虑。只是有些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妄下结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沉重。
“你的担心,我明白了。”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张丽涵身上,这一次,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以后,关于天融的事情,无论大小,无论你觉得多微不足道或者……多离奇,都可以直接来告诉我,或者告诉你妈。”
他没有明确承认她的猜测,但也没有否定,更没有斥责她胡思乱想。他给予的,是一种有限度的、却至关重要的信任和接纳。
李妍惠也红着眼圈看向张丽涵,用力点了点头:“好孩子,难为你想得这么细……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
张丽涵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知道,这谨慎的试探成功了。她虽然没有抛出所有底牌,但已经在傅宇成夫妇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并且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可以“分享疑虑”的位置。
这小小的一步,为日后更深入的合作与真相的揭露,打开了一道细微却至关重要的门缝。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而她已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